郑知卿匆忙翻出刚写好的那篇文章,三把两把撕个粉碎。
就听李俊在院中叫道:“各位同僚,各位同僚,容后再说,容后再说,太守下值了没有啊,这件事我要先禀报太守。”
便有人答道:“没见太守出去过,想必还未下值,你快去吧!”
郑太守一听,脸色顿时一变,急急绕向签押房后边的角门儿,自角门儿出去,埋头赶向侧院儿去了。
片刻之后,一辆牛车驶出了刺史衙门。
郑太守从车中探出头来,催促道:“改路改路,不回家,去寒山寺,明日休沐,本官要去寒山寺吃斋小住。”
……
李员外回来了。
李府的牌子还来不及做,但潘府的牌子已经被李尘宇捅下来亲手劈碎了。
李家的奴仆下人,俱都有些惶恐。
忠于李家的,除了小杜娘子的贴身嬷嬷,早就被潘鸿举开革了。
大部分奴仆下人,是谁开薪水听谁的话,但是对旧主也还颇为恭敬,倒还有些心安理得。
可是一些被潘鸿举招进府来的奴仆,包括一些转投了潘鸿举后,反过头来帮着潘鸿举监视旧主、无视旧主的,便知大势已去,恐怕自己很快就要被遣散。
小杜娘子的贴身嬷嬷顿时成了大红人,不知道有多少奴仆下人围着她恭维讨好。
其实一般的下人还好,都是自由民,大不了被开革出去,另觅生计。
真正害怕的是被买来的奴仆,他们在契书期内是没有自由的,那就格外地担心。
“行了行了,都别围着老身了,李员外和大娘子一向宽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不曾帮着潘鸿举做过坏事儿的,员外和大娘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老嬷嬷道:“至于说开革么,肯定是要开革一些人的。但是呢,这些人也不必忙着收拾行李。”
老嬷嬷冷笑一声:“你们该也听说了吧?那潘鸿举可是一个反贼,小叶娘子就是他的同党,如今已经被汝阳王抓起来了,汝阳王说了,小叶娘子是要凌迟处死的。
如果有人受这反贼怂恿,干过什么坏事儿,那也是要一并抓走吊死的。想走?没那么容易,犯了事儿的,都自己核计核计!”
有那与老嬷嬷关系处的还不错的丫环婆子赶紧问道:“潘老……潘鸿举那反贼,难不成是小叶娘子杀人灭口的?”
老嬷嬷神神秘秘地道:“人家汝阳王特意挑了这木兰堂做他的行辕,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潘鸿举不是个好东西,人家就是为了抓潘鸿举来的。
可这杀潘鸿举的人,如今却还不知道是何人,我听大娘子说了,那小叶娘子是潘鸿举的死党,并不是她杀的。
汝阳王还在调查呢,汝阳王说了,潘鸿举虽是反贼,可也不是旁人能滥用私刑的,而且这杀了潘鸿举的人,很可能也是他的同党,抓住了就要咔嚓。”
老嬷嬷挥挥手,开始赶人了:“行了行了,别打听那么多了,你们知道了又有何用?都勤快些,做好份内的事儿。人家汝阳王今晚要夜审小叶娘子呢,有什么小鬼,都一把抓了去,散了散了!”
……
这个夜,木兰堂那边,灯火通明。
小高公公和岳小洛在连夜提审叶红苏。
叶红苏现在已是知无不言,但凡她知道的,事无巨细,交代的清清楚楚。
这可忙坏了负责记录的书办,运笔如飞,手腕子都快要写断了。
“大王,刑堂准备好了。”徐伯夷走进唐治的住处,兴奋地道。
这货与南荣女王是两个极端。
他们都是起于微末,都是混迹过绿林,也都沉迷于做官。
但南荣女王是沉迷于那种手中掌握了权力,能够对他一向看不惯的事情开刀,能做一个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的快乐。
而徐伯夷则是向往他曾经痛恨的那些人的威风,向往他们可一言决人生死的权力,向往可以摆布他人命运的强大。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不过,幸亏他跟的人是唐治,所以他所整治的,都是为祸的恶人。
恶人还须恶人磨,徐伯夷也算是被摆对了地方。
“好,我们过去!”
唐治跟着徐伯夷走出房间,对侍立于门外的袁成举道:“去,提王贤到刑堂!”
密室谋杀案对唐治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不管手法与过程如何的玄妙,那也只是一件小事。
唐治看重的是一件事的效果和作用。
不具备足够大的效果和作用,对他来说,就只是小事。
棋盘上一子一目的得失,他不在乎。
但是,唐治的本事,就是用势、借势。
他能利用一件小事为突破口,揪出一件大事。
又或者把一件小事,放大为一件大事。
这是作局的能力!
叶红苏、玉腰奴、绿扇,三人成供,足以让他抛出驾临江南后的第一网了。
他准备了四张网,这第一网,就从今夜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