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唐治便叫人先把潘鸿举的三个女人带了下去。让罗克敌派人看守着,暂时禁了她们的自由。
唐治扭头道:“小高,此事,你怎么看?”
小高公公缓缓地道:“小时候,在我们玉鸡坊,出过一桩案子。一个丈夫,长期卧病在床,忽有一日,他病死了。
就连那男子的家人也没查觉异处,本来就要正常装敛出殡的。他家本就贫穷,可就为了那三瓜两枣的分配不均,公婆便状告儿媳不想受病夫拖累,杀害了她的丈夫。
既然有人举告谋杀,那官府就得查。你们猜怎么着?那公婆本来只是诬告,向儿媳身上泼脏水,叫她不痛快的。
结果,忤作验尸时,在那死者头顶发根里,发现深钉入脑的长钉两枚。由此一查,竟真是她动的手!”
小高公公笑了笑,道:“再想想玉腰奴杀死姬逸轩的手段。女子体弱于男,通常蓄意杀人时,不是用毒,就是用锐器直取头脑要害。而潘鸿举的死法,大体相似。”
岳小洛道:“高公公说的是,本官也以为,杀人者,就在这三个女人当中。”
唐治道:“哦?那岳察院认为,谁的嫌疑最大呢?”
“叶红苏!”
岳小洛马上把他的推测说了出来。
唐治道:“小杜娘子,也有杀人动机。”
他把小杜娘子雨夜求见于他的内幕,对岳小洛和小高公公说了一遍。
小高公公道:“如此说来,那小杜娘子的嫌疑恐怕比叶红苏还大。”
岳小洛不太同意他的意见,说道:“一个人只有希望已绝,才会走上绝路。小杜娘子已经向大王鸣冤,大王也答应受理了,她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呢?”
小高公公迟疑地道:“会不会……是因为昨夜的神迹,大王要求见潘真人。而小杜娘子不知实情,以为大王也被潘真人的手段所迷惑了?
一旦大王被潘真人迷惑,成为他的信徒,定就会对潘真人说出小杜娘子仍然心向原夫,还暗中告他黑状的事来,所以,小杜娘子只能铤而走险?”
这样一说,不仅岳小洛动摇了自己的想法,唐治也是为之一怔,小高公公的话,大有道理啊!
难不成真是因为我今日要面谒潘真人的举动,逼得小杜娘子下了毒手?
……
府衙里,气氛有些诡异。
明日就是休沐之期,一般到了前一天的下午,衙门里的气氛都格外轻松。
但是今天,府衙里比较安静。
差役下人在院子里撞见了熟人,也不敢高声说话,而是走到近前,方才小声言语。
一个个签押房里,都在议论唐治突然跑去府狱提人的事儿来。
刺史郑知卿的签押房里,长史宋显熙、别驾蒋硕、录事邬显道各自在座,议论纷纷。
长史宋显熙冷冷地道:“朝廷每年都有御史巡察地方,春一次,秋一次,可从来没有一个像这位唐中丞一样。
他丝毫不顾及同朝臣僚的面子,越过咱们州府衙门,径去府狱提审犯人,这么做是在防谁?我们在他眼中,难不成都变了贪官污吏不成?”
别驾蒋硕笑道:“宋长史,你言重了。我看,就是少年郡王,骤担大任,急于求成罢了。”
宋长史恼火地道:“所以他就视我姑苏官吏如无物?我看,他与那丘神机一般无二,都是残忍嗜杀,为求邀功买赏,执法犯法之吏!”
郑知卿咳嗽一声,道:“宋长史,慎言,慎言啊。我等……”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外边有一人飙着高音儿,声嘶力竭地道:“各位同僚啊~~~”
室中一静,几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声儿,怎么像王通判呢?
不过,更加尖细了些,又不太像。
而且,王通判不是赶去府狱了么?
就听声音继续声嘶力竭地道:“汝阳郡王专横跋扈,目无朝廷,视下官属吏如猪狗,他对王某,竟贱辱至此,令王某何以见人、何以见人啊!”
蒋别驾道:“走走走,出去看看!”
邬录事忙推开大门,一众人急急抢出签押房去。
回廊四周各处签押房,正纷纷走出人来。
中间一个平整的四方院子,姑苏通判王贤就站在院子正中,手中托着官帽,慷慨激昂。
郑太守一见他便瞪大了眼睛。
第一眼,他竟没认出来!
这真是……王通判?
那人头发没了,眉毛胡子也没了,一张脸就似在一颗卤蛋上画了眼睛鼻子嘴。
原本极有官仪的一个人,此时看着,竟然引人发噱。
王通判在长街之上被气到晕厥,手下人把他抬到路边,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凉水的,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
王贤醒后,只觉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竟受此羞辱,实是无地自容。
这时,典狱官得了信儿,也匆匆赶了来,又将唐治如何跋扈地闯进大牢,不由分说地逼他交出李尘宇的事儿说了一遍。
一番告状,他如何不畏权威的强项形象也生动地刻画了出来。
至于为何李尘宇还是被带走了?那是因为唐治带了兵来,他一个典狱,独木难支。
王通判听了更是怒不可遏,这才返回了府衙来。
眼见众同僚纷纷涌了出来,王通判不由得声泪俱下。
“大周太平,自由敬德之故。唐治身为郡王,肩负天使,视命官如走狗,肆意羞辱,狂妄自大一至于斯,他日何所不敢为?
吾等若畏惧其威,则摧刚为柔,化直为佞,蝇营狗苟、摇尾乞怜,何以再为天下持是非,何以再为天子牧地方?
我王贤,愿以性命为奏陈,上告天子,弹劾唐治,以死,求一个公道、证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