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伯夷没去县里调阅黄册,而是直接来了府衙,为的就是连这府衙的画卯册子一并查阅。
有关李铃舟的各种资料,包括一些是李铃舟署名画押的卷宗,都是徐伯夷一行人调查的重点。
他查阅画卯薄子,就是想知道,绿扇母亲生日那天,录事参军李铃舟有没有来府衙签到,如果没来,是以什么名目告的假。
他翻到了。
看着画卯簿,徐伯夷微微冷笑起来。
该日,录事参军李铃舟没有上值,告假去了胥口,参加一位知交好友儿子的婚事。
胥口镇,呵呵,好一个胥口镇,绿扇和母亲所在的小渔村,就在胥口镇附近。
画卯簿子不像正式的档案材料,不仅没有索引,找点东西很难,而且这东西三年之后就可以销毁。
亏得这里的管库吏员太懒,这些堆在库房深处的资料一直都没处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翻到了。
徐伯夷微笑地提起笔,将所查到的资料一笔一划地抄录了下来。
看来,他还得去一趟胥口,了解一下当年那一天,该地成亲的人家。
……
岳小洛带着他的属吏,是从县衙查起的,接着才是府里。
到底是御史台的干吏,精通“六察法”律例和查办方法的人。
岳小洛按照六察的规矩,一察官人善恶;二察户口流散,籍帐隐设,赋役不均;三察农桑不勤,仓库减耗;四察妖猾盗贼,不事生业,为私蠢害;五察德行孝梯,茂才异常,藏器晦迹,应时行用;六察黯吏豪宗,兼并纵暴,贪弱冤苦不解自申者。
这些事,光听别人说没有用,通过很多数据,是可以暴露的明明白白的。
比如黯吏豪宗,兼并纵暴这方面,只要查阅一些稁强以前有多少田亩,现在有多少田亩,就知道他又兼并了多少土地。
当然,也有瞒田的,寄田的,不过瞒的一方手段不一,岳御史查的手段,也不只这一点不是?总得一步步来啊。
但这些事儿,岳小洛只要交给察院那些属吏就行了。
他呢,抱着一壶茶,到处找官吏聊天扯淡。
就岳御史那马屁神功,作为一个京官,肯放下身段,和颜悦色,还怕找不到聊天的朋友?
岳御史聊天的范围非常广泛,过去的现在的、衙门里的百姓家的,东拉西扯,无所不聊。
几天下来,李铃舟李参军在姑苏的时候,与什么人家交好,有哪些经常往来的朋友,也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南荣女王此时就在打工。
这一回,他没扮女人。
因为他听不懂吴越之地的方言,所以他用了一天的时间,了解当地的市井百业。
第二天他就报名去做了工人,在一家丝绸作坊,当起了打工人。
他已经了解过了,因中原多乱,南方富庶,北方多有跑到南方打工赚钱的百姓。
而在北方混不下去的人,到了南方也是一样,他们干不了太有技术的活儿,卖把子苦力养家糊口而已。
在这些行当里,有不少北人,他们久居南方,但仍懂北方语言,南荣女王只能从他们这儿着手。
南荣女王在这家丝绸作坊,干的可不是后边制作丝绸的工匠,他没那手艺。
他干的是最前端的活儿,煮茧。
煮茧的气味儿实在不好闻,可几天下来,他的鼻子也习惯了。
大铁锅里,沸水煮得蚕茧上下翻滚,看看颜色已经差不多了,南荣女王便用一个大爪篱把它们捞出来,放在旁边盛满热水的大木盆里。
南荣女王一边浸泡、清洗蚕草,用爪篱按压浮在水面的蚕茧,一边同旁边的工人唠着闲嗑。
自从六十七名人证尽皆死于一场离奇大火,江南百姓对于当年的“杀良冒功案”便讳莫如深。
南荣女王虽然再三诱导,那些工友也并不怀疑他的身份,但还是少有人愿意提及此事,偶尔有人说上几句,马上就警醒过来,不再多言。
不过,对于李尘宇跑了一趟朔北,才半年多的光景儿,自己的家和美貌媳妇儿就全都变成了别人的这件奇事,他们倒是并不忌讳。
这件事本来就充满了传奇性,再加上女主人的美貌,潘真人的传奇,大家说起来津津有味,南荣女王听得当然也是津津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