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若是个能干的,也保不齐那孙子是个败家的呀。
人呐,能处理好自己所能顾及的事情,就是个英明的家主了。”
贺兰曌沉思起来,半晌,才回了神,缓缓道:“怀英啊,还得是你呀,诚心诚意替老妇打算。”
狄阁老起身,拱手恭谨地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安敢不以腹心相报。”
贺兰曌的双眼不禁有些湿润了。
年岁大了,和年轻的时候,心境是不一样的。
年少初入宫时,她很喜欢一个人在夜晚站在深深宫闱的长廊尽头,眺望夜色中的都城。
可现在,走在光线阴暗的地方,她就觉得暗中有人,身边随侍的人若是少一些,她都觉得不安。
一向不擅动情的她,现在的变化真的好大。
不过,她毕竟是一代雄主,真情稍稍流露,便被她的意志收敛了起来。
她微微颔首道:“左相回去歇息吧,让朕,再好好思量思量。”
狄阁老起身长揖,恭声道:“老臣告退。”
目送狄阁老走出了丽景台,贺兰曌思索片刻,道:“小春!”
竹小春应声而出,也不知道她先前藏在了哪里。
竹小春一身劲装武服,衬得体态姣美婀娜。
她单膝跪地,单手握拳拄地,顿首道:“臣在!”
贺兰曌道:“冀王,这些时日在干什么?”
“冀王称病,闭门不出!”
竹小春道:“来济尘一案,牵连甚广。受牵连者,其家人、故交四处奔走,以图营救。
前几日,多有人赴冀王府,请冀王代为说项,搭救亲友。
冀王称病,一概不见,如今,还未‘病愈。’”
贺兰曌沉默片刻,无奈地笑了。
“不敢担当,不知回避,不会拒绝,哎……倒是个老实孩子。”
竹小春垂首不语。
贺兰曌沉默了半晌,想起狄阁老说的“若这儿子平庸,只要他不是个败家的,又有什么关系?等孙儿撑门立户……”
她便打起精神,道:“冀王世子呢?”
竹小春道:“定陶郡王去鸾州竹海避暑去了。”
贺兰曌听了心中便是一阵欢喜,脸上也露出了愉悦的微笑:“哦?他去鸾州避暑去了?呵呵,好,好啊,可是来济尘上书后就走的?”
竹小春道:“是!来济尘大朝会上书弹劾百官,次日一早,汝阳郡王就邀请了他两位兄长去了鸾州。”
贺兰曌一呆,顿时有些失望:“冀王世子去鸾州避暑,是三郎的主意?”
竹小春道:“是!”
贺兰曌离开座位,撑着拐杖缓缓走了几步,道:“这孩子还是与一班文人骚客,沉溺于诗词歌赋?”
贺兰曌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屑了。
可竹小春是臣,人家不屑于自己亲孙子的作为,她可不好帮腔,只好顿首不语。
贺兰曌道:“冀王二子呢?去鸾州之前,在忙什么?”
竹小春小心翼翼地答道:“中山郡王与中书舍人关德俭的孙女关佳瑶订了亲,他还喜欢了一位胡姬,如今已纳入府中……”
贺兰曌没好气地道:“他就整天围着女人转么?”
竹小春干笑道:“也不是的,中山郡王喜欢交结朋友,也……也是有一帮朋友,时常往来,踏青狩猎,较技习武。前不久,他还约了一班朋友,去游了汴州……”
贺兰曌道:“他那些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呐?”
竹小春道:“匠作少监胡有为的内弟,定远将军鲁振海的次子,昭武校尉赵……”
“行了行了,不要说了!”
贺兰曌听的好不耐烦,这些人一听就是没资格继承家业,只是混吃等死的一班纨绔。
贺兰曌道:“御史台那边,现在是什么样子?”
竹小春道:“大理寺还在审理,不过已经有一些御史台官员,查明与来济尘并无密切联系,所作所为,只是奉命行事,因此予以释放,至于其过失,由吏部勘谳即可。”
贺兰曌神色一动,道:“吏部那边,现在有什么动静儿?”
竹小春悄悄抬了下眼睛,可还没等看清贺兰曌脸色,贺兰曌已经转头望来。
吓得竹小春急忙一顿首,一对仙桃,顿时一阵摇曳。
竹小春期期艾艾地道:“吏部……近来比较繁忙。”
贺兰曌唇角逸出一丝讥诮,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竹小春垂首道:“朝中……很多空缺,尤其是御史台,空了大半职位……”
贺兰曌笑了,其实对此,她只是不屑,倒不是反感。
世人追逐名利,才能为其所用。
她已经跳出了争的范畴,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上,想法自然与众不同。
不过,她自然也容不得任人唯亲而不重其才的事情发生。
思量片刻,她便道:“御史台都成了这般模样,他三郎还有闲心在竹海避暑?马上叫他滚回京来,朕有事,吩咐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