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阁老兴冲冲走近,一看那画,不禁吓了一跳:“窈儿,你画的这……这是爷爷?”
纸面上,墨迹淋漓,一个人物跃然纸上,宜动宜静,线条极具张力,画的是真不错。
只是那形象与造型……
你见过钟馗捉鬼图么?
基本上大差不差,就那模样。
狄阁老吃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老夫也不是络腮胡子啊,还有这怒目圆睁的样子,这浓眉都斜插到额角上了。
狄窈娘心虚地干笑,终于涂改得一点也看不出那个家伙的模样了。
到底是画技高超,可比那画美人不成,改画张飞。画张飞不成,改画怪石。画怪石不成,又涂黑扇面让人家写金字儿的仁兄强了不知多少倍。
“爷爷在窈娘心里,就是这么的威武,怎么样,孙女儿画的好不好?”
“呃,好,好……”
这要是他儿子画的,狄家老头儿早脱了鞋子抽他了,可是宝贝孙女儿画的……
神传纸上,人在意中嘛!
说明老夫在孙女心目中威风不可一世啊!
狄阁老很满意:“好,非常好,这幅画就送给爷爷啦,爷爷裱好之后画书房里。”
狄阁老笑眯眯地说完,忽然察觉不对,不禁乜了孙女儿一眼,道:“不对啊,怎么忽然想起给爷爷画像来了?无事献殷勤,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啦?”
狄窈娘急忙摇头:“没有啊,人家就是想给爷爷画像嘛,哪有什么坏心思?”
狄阁老狐疑地道:“你不会又想去冀王府找那位小郡主玩耍吧?”
狄窈娘登时心虚,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压根儿没想。”
狄窈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儿似的,反应这么激烈,反而让狄阁老认定自己猜测无误了。
狄阁老便语重心长地道:“乖孙呐,爷爷不反对你结交朋友,只是,冀王家,你还是少走动。因为在旁人眼里,你可不仅仅是你,你还是爷爷的孙女,明白吗?”
狄窈娘不服气地道:“冀王家怎么啦,人家只是找小棠一起玩。”
狄阁老道:“冀王虽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可他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更何况,他家第三子,还去了御史台,那就尤其的麻烦。”
狄窈娘警觉地道:“唐治?他去御史台,怎么就麻烦了?”
狄阁老抚须道:“用不了多久,御史台就会有一场大麻烦。而给御史台带去这场大麻烦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顺藤摸瓜。只要他出手,就没有一次不株连甚广的。”
狄阁老的神情严肃起来:“窈儿,不要再去了,这场风波之大,咱们狄家,也撑不住。”
狄窈娘听爷爷这么说,也不禁慎重起来,忙道:“爷爷放心,我这段时间,就待在家里,不出去走动了。”
狄阁老欣慰地道:“这才乖!”
他宝贝儿似的拿起那幅“钟馗捉鬼图”,喜孜孜道:“爷爷去找人裱起来,乖孙画的,就是好!”
狄阁老兴冲冲走掉了,狄窈娘品味着爷爷说的话,越想越是紧张。
爷爷这么谨慎,说他也撑不住,那该是何等的大风波?
唐治会不会因此惹上大麻烦呀?
狄窈娘匆匆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在房中反复地走了几圈儿,又跑回桌边,取过一张纸来,用裁刀裁出一条,提起笔来,想了一想,匆匆写下几行字来:
浪急风高,舟倾难泊,莫如回棹,缆却扁舟,蓬中煮酒,以待云闲。
狄窈娘没敢写的太直白,她虽然烂漫活泼,可是生长在这样的大家族,就不可能不知道轻重。
如果写的太直白,这纸条万一落入别人手中,那就会牵连狄家。
她相信唐治是个聪明人,见了这字条,应该揣摩得透其中的含意。
而且,恰因自己不敢写的直白,他看了就会更加明白,若不及时抽身,将会面临何等风险。
如果那家伙实在看不懂,再想办法提醒他就是了。
纸条写罢,她就唤来贴身丫环,将藏着纸条的香囊递给她,叮嘱她道:“你去咱家老宅,也就是如今的汝阳王府,将这香囊交给汝阳王,一定要他亲手接过,切记,切记。”
“啊,啊,好!奴婢明白。”
丫环接过香囊,心里好慌。
早看小小姐不对静了,这是给情郎送定情信物么?
若是不去,我以后再也休想做小小姐的贴身丫环了。
可若去了,万一老爷子不满意这桩姻缘,他不舍得惩罚小小姐,倒霉的还是我吧?
打工人好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