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她们不仅仅是打扇的宫娥,还是一身强悍武艺的近身侍卫。
为贺兰曌载歌载舞的,俱都是年轻俊俏的男子,而非妙龄少女。
男女所欣赏的,毕竟不同。
一见唐治来了,斜倚榻上欣赏歌舞的贺兰曌便挥挥手,丝竹之乐一停,两行男伶便翩然退下。
贺兰曌扫了唐治一眼,又呷了一口冰镇的酒酿,含笑道:“你这孩子也是惫懒了,进宫请安,连小礼物都不给我捎了?小谢那孩子今儿没做‘酥山’么?”
唐治时常进宫请安,已经熟稔了的,不用赐坐,就在竹榻前的锦墩上坐了下来。
一旁,小高公公微笑着向他欠了欠身。
唐治道:“明儿来请安,治儿一定给祖母大人捎来。今天这不是一早就公务繁忙吗?”
唐治瞄了一眼左右,笑道:“荥阳那场火,太蹊跷了些,听来公说,祖母大人震怒,治儿很是担心,所以匆匆进宫探望,就没顾上礼物。”
贺兰曌淡淡地道:“人,皆有七情六欲,一时震怒,自然难免。不过,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拈着酒杯,向前指了指:“朕站在天津桥畔,听到的,都是市井烟火,各种嘈杂。站在午门外,便听不清,也看不见了。而坐在这太初宫明堂之上,放眼望去,收于眼底的,便只有无尽风光!”
她看了唐治一眼,笑吟吟道:“操术者眼中,处处都是纠葛麻烦。掌格局者,决的是一世之荣枯,那些鸡毛蒜皮,岂会让老妇为之烦恼。”
唐治恭声道:“祖母大人说的是,治儿心胸阅历,远远不及。”
贺兰曌一笑:“你还年轻,我在你这个年纪,未必比得了你……”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羽扇扇起的微风,轻轻撩动着她的白发。
那出神的双眼,似乎回到了双十年华的岁月里……
许久,贺兰曌才幽幽一叹,近乎呢喃地道:“人呐,总是为了太多遥不可及的东西而疲于奔命,总是直到大限将至的时候,才会记起,许多已被他遗忘了太久的东西。
提着鞋儿趟在溪水里追逐小鱼的快乐,
折下新鲜的蜀黎,嚼在嘴里的甘甜,
在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里,与小伙伴藏猫猫的游戏……”
蜀黎就是高梁,唐治还是唐从心的时候,也在乡下吃过高梁杆儿,虽然比不了甘蔗多汁,但是确也很甜。
贺兰曌所说的,显然是她的童年。
人老了,显然喜欢恋旧。
唐治想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十七公主有没有来过,但贺兰曌兴致来了,却是对他说起了自己的童年。
唐治便也只能扮好一个耐心的听众。
那时候,她住在利州,那时候,她叫华姑,那时候,她穿一件水田衣,梳一个蒲桃髻,跑起来像小兔子一样快……
唐治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时不时还要接个话儿,等祖母说的心满意足,这才告辞离去。
不过,他走的时候,已经确定,声称要进宫告状的十七公主,并没有来过。
因为,他快要离开的时候,令月公主进宫了。
而祖母笑着说过一句话:“你呀,今儿是第二个进宫看望朕的人,陪朕一起晚餐吧,今晚,就宿在宫里。”
唐治出了太初宫,见了徐伯夷等人,还未摇头示意,徐伯夷已经迎上来道:“大王,十七公主去了南市。”
唐治一愣,奇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在宫里?”
徐伯夷笑道:“属下等了好一阵儿不见大王出来,便问了宫门前的侍卫,这才知道,十七公主压根儿没来。”
唐治哑然失笑,拍了拍额头。
“属下得知后,马上让小罗去了趟公主府,言称有要事求见。公主府的管事便说,公主今日出门,本要去南市的南禅寺的,若未进宫来,必是直接去了南禅寺。”
唐治满意地拍了拍徐伯夷的肩膀,对岳小洛道:“岳察院,咱们去一趟南禅寺?”
岳小洛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唐侍御决定就好,下官唯唐侍御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