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六岁半的时候就来到中土了,自然听得出他是在赞美自己。
粟特人对于当面赞美并不觉得唐突,她嫣然一笑,道:“多谢小郎君赞赏,其实人家本来确是舞姬的,还是领舞呢。”
这样一说,唐修顿时惊咦一声,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青黛几眼,恍然道:“你这样衣着朴素,我就没认出来。我看过你舞蹈,就是你,我特别喜欢你那个舞姿,头一甩,长发飞瀑一般飘扬……”
青黛听了,惊喜道:“小郎君当真看过我舞蹈呢,那是我自创的一个动作,还好看么?”
唐修连连点头:“好看,好看,我要不是那天喝醉了,一定要请姑娘你近前一见的。你明明是头牌舞姬,怎么跑去后厨帮佣了?”
青黛无奈地耸肩,道:“我们那儿还有个舞姬,只比我略逊一筹,后来,她嫁给了我们掌柜的……”
“懂了!”唐修大抱不平:“真是岂有此理。我明儿就呼唤友,去‘酒仙楼’吃酒,点名要看你的舞,我倒要看看,你们掌柜的请不请你出来,他奶奶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粟特人可不介意把芳名告诉陌生男子,不过听他这么问,青黛也不禁想,他莫不就是为了套我的名字才这么说?
尽管如此,想到有机会重新做舞姬,而不是在烟熏火燎的厨房帮厨,青黛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我姓小安,名青黛。”
“小安青黛,好名字!”
这时候,那算命先生满脸堆笑地凑上来:“公子,我观公子印堂……”
“滚!”
“有红鸾星动……”
突然被唐修骂了一句,他瞪眼时挺吓人的,那算命先生吓得一哆嗦,赶紧闭嘴,就想退回去。
唐修却一把拉住了他,两眼放光道:“继续说,说的好,有重赏!”
算命的惯会察言观色,一瞧他那猴急的德性,再一瞧旁边俏生生的大姑娘,算命先生心领神会,道:“咳!我观公子,红鸾星动,这位姑娘,脸泛桃花,分明是有夫妻缘份啊!”
“砰!”一锭银元宝砸到了算命先生手中,唐修郡王一天的俸禄没有了。
“继续……”
算命先生登时来了精神:“从公子的面相来看……,请把手张开……,公子的生辰八字可否见告……,公子且说一个字,本麻衣神相再占一卜……”
唐代官员俸禄有银钱、禄米、人力、职田、月杂给、常规实物待遇和特殊实物待遇等几部分组成。
全部折算成现代的货币购买力的话,一品官一年相当于工资一百七十三万。二品官一年一百三十六万。依次递减,九品官一年约十四万。
当然,这个工资比起宋朝来,还是寒酸了,不过已经是十分惊人了。
唐修是郡王,从一品,一年的俸禄全部折合成钱,相当于现代一百五十多万,就这雨中一卦,就被算命先生挣走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
但是,唐修很开心,算命先生也很开心。
青黛姑娘则觉得,这位拿钱不当钱的公子哥儿,看着怎么这么招人恨呢?
你嫌钱多咬手,你送给我呀,就这么往外丢,个败家玩意儿!
……
“贵人出门风雨多啊!”
签押房里,来济臣笑吟吟地道。
岳小洛殷勤地给来济臣和唐治上了茶,堂堂监察御史,抢了小厮的差事,却是甘之若饴。
来济臣摆了摆手,岳小洛便会意地哈了哈腰,眉开眼笑地退了出去。
来济臣继续笑道:“结果,大王一到,这春雨便来了。”
唐治欠身笑道:“今后,唐治就要在来公门下听用了,自当执下属本分,来公切勿再以大王相称。”
来济臣哈哈一笑,道:“这不是还没有正式交接嘛,不妨的,不妨的。咳,昨日,来某就已收到消息,晓得汝阳王要来御史台观政。”
观政,就是实习、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来济臣说话很客气,委婉地就消除了唐治以郡王之尊,要屈身其下的尴尬。
“为此,来某很是费了一番思量,琢磨着,给大王一个什么职务,才能让大王你既能清楚了解御史台的相关政务,又不至于让大王你过于操劳。”
来济臣捏着颌下稀疏的胡须,瞟一眼唐治,道:“我御史台,有台院、殿院、察院三院。台院事务,分别由八位侍御史负责。
知杂事侍御史为首,总判台事。料理的事务太多,以大王的身份,我这御史大夫也做得,只是毕竟不曾接触律法,仓促之间,恐怕为难,所以不作考虑。
总判之下,是知弹侍御史,辅佐总判,事务不但一样的繁杂,而且为人副手,奔走来去,那也是不便让大王做的。不如这样……”
来济臣展颜笑道:“第三、第四两位侍御史,是各自负责一摊儿的。第三侍御史,负责京城百司各种律法相关事务,因为签押房在东院儿,称为‘东推’。
第四侍御史负责地方诸州各种法司事务,签押房在西院儿,称为‘西推’。大王一时间,只怕没空儿了解天下诸州情形,所以,便任这‘东推’,如何?”
唐治听得昏头转向,拱拱手道:“来公太客气了,唐某新来,对我大同律法,尚不甚了了,安排到诸侍御史最末就好。”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来济臣连连摆手,你若瞧他模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他跟法司四大天王中排名第二的大酷吏联系起来的。
“让汝阳王做一个‘东推’,来某已经惶恐了,怎么能屈居众侍御史之末,如果大王别无疑议的话,那么……”
来济臣端起茶杯,抹了抹飘在上面的茶叶,笑吟吟地道:“咱们就这么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