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试验车间里头遇到的困难,加上还有那么多外来的工程师伺机而动,杨厂长的脸色布满愁容。
但转身又提到张元林,杨厂长立马就来劲了,好像张元林这三个字就是希望的象征。
秘书可以理解杨厂长在看到自家工程师搞不定以后,转而把希望放在张元林身上搏一搏的想法,就像一开始把张元林带进研究团队一样,多尝试一下总归没错的,反正试试又不吃亏。
但是,张元林只是个机修工啊,好运气能适用于任何时候吗?
秘书日常处理事情需要严肃认真的态度,杨厂长可以开玩笑,可以发脾气,可以随便改变想法,但秘书不行,他就得按部就班的去做,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
所以,秘书想事情是比较刻板的,因为他负责的都是文书方面的工作,必须一板一眼,包括写稿子写报告,开头怎么写,中间怎么写,结尾怎么写,全是固定了的套路,这样难免会变得思想保守。
“杨厂长,我觉得您太乐观了,张元林是个机修工,能靠好运气蒙对研究思路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他怎么可能再上手去操作,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再说试验车间里的情况到底如何,咱们也猜不出来,您还不如先定定心心的把会开完,到时候去看结果,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又不能参与进去,干着急也没有用啊!”
秘书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杨厂长今天下午的状态太差,注意力不集中,开会都没心思,连自己准备好的演讲稿都不读完,不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就不说了,关键是这样子开会有啥效果,连动员大会都开的火急火燎,根本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
临近年关了,无论是厂子里的事情还是上头下发的指令,都必须重视起来,严肃认真的处理和对待,要不然有哪一边没做好,最后挨批的肯定是领导层,秘书是担心杨厂长把事情搞砸挨批,自己也得跟着遭殃。
杨厂长听到后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跟了自己多年的秘书,也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要集中精神,不能心不在焉的办事。
本来杨厂长是想口头回应一句会认真把后面的会议开完的,但话到嘴边却变了。
“你要这么说,我可得和你掰扯一下了,谁都知道张元林是个机修工,可是在他折腾出那个什么养殖小屋前,你敢想象他还是一名出色的木工吗?”
杨厂长要和秘书掰扯,那秘书真就和他掰扯起来?
这显然是不行,不对,不可以的,于是秘书闭着嘴,只是摇头。
杨厂长嗯了一声,又继续说道:
“那我当初把张元林安排进研发车间的时候,你敢想象整个项目团队靠着他的思路和点子,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做到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完成试验机下线的事儿吗?”
秘书再次摇了摇头,但他明白了杨厂长还是想去尝试着再相信张元林一次。
“杨厂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接下来还有两个会,有一个很重要,还有一个其实不着急,其实刚好今天下午有空,提前给安排上了。”
“要不这样吧,咱们把最重要的这个会议认真开完,事关产能调度的问题,也是上头给的指令,咱们必须要安排好,至于另一个会议,我帮您推了,安排到下个礼拜,这样成吗?”
面对得力干将的理解与支持,杨厂长爽朗的笑了。
“可以,所以我为啥当初就选你当我秘书呢,呵呵,就是觉得你会认真的去从多方面替我考虑!”
说着,杨厂长笑着拍了拍秘书的肩膀,然后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原本明显沉重的情绪放松了许多。
秘书紧随其后,但听着杨厂长的夸赞却高兴不起来,他心里不停念叨着张元林的名字,总感觉自己跟了杨厂长这么多年,还不如张元林的这几次表现来的记忆深刻!
“算了,人比人气死人,我和张元林各自的身份不同,做的事也不一样,我威胁不到他,他也威胁不到我,没必要钻这个牛角尖。”
“再说了,我这些年好歹跟着杨厂长见多识广,是个有格局的人,可不能这么小肚鸡肠啊,万一以后还得一起共事,带着这样的心态可不行,会坏事儿!”
不得不说,秘书是会替杨厂长考虑的,但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的心里,张元林的地位已经从一个普通的机修工上升到了一个能与自己共事的高度。
张元林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心里肯定是高兴的,等公有开始普及后,资本撤离,杨厂长就是正儿八经的一把手,什么事情都可以全权处理,届时秘书的实际地位也水涨船高。
现在这俩人都接纳并认可了张元林,以后再有什么事儿肯定都会尽心尽力的去配合,不至于使坏卡脖子,这样张元林也能安心的做事,不用再分心对付乱七八糟的情况。
毕竟以后相处的机会多着呢,目前张元林是不会离开轧钢厂的,所以将来有的是机会合作共事,如果能保持一个友好的关系,那自然是张元林愿意看到的结果。
……
试验车间里,张元林在一众工程师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操作着。
面对张元林稳如老狗的操作节奏,现场的工程师们纷纷屏气凝神,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他们知道张元林是个机修工,但他表现出来的气势比老将还要沉稳,那手就不带一点儿抖的,明显就是全场最后的希望啊!
但张元林却没打算一气呵成,他得适时的小演那么一下,要不然一个机修工表现的太优秀,以后还能继续在基层呆着么?
张元林不是要躺平当咸鱼,而是他得在保持工人身份的同时,还要拥有一定的自由,好去做其他的事情。
实力太强了就容易被人盯着,到时候干什么全给人安排好了,折腾不折腾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那还有啥意思?
于是,在众人瞩目之下,稳如老狗的张元林却是突然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两只手也是勐的一抖。
随着砰的一声,不仅凸轮做毁了,还因为突然加速,把刀具都给弄断了。
张元林打完喷嚏,看着眼前的“惨状”,顿时露出一脸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啊这……各位前辈,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突然鼻子痒,真的没忍住,以前我修机器的时候想打喷嚏手就停了,这次我有点紧张,对不住啊!”
但是,现场的工程师们却没有丝毫的怪罪和说教,反而一个个好言好语的安慰起了张元林。
开玩笑,这可是全场的希望,怎么都不能让张元林产生退缩和歉意啊,必须要让他振作起来,继续冲他丫的!
于是,有人上前查看断掉的刀具是什么情况,然后举着断刀说道:
“害,这把刀今个儿确实受了累,铣了最起码有三十个凸轮了,也该到了要断的时候。”
众人一听,立马跟着附和道:
“张工,这是刀的问题,和你没关系,就算你不打喷嚏,继续这么铣下去估计也得断。”
“没错,真要说是谁的问题,应该是我们的不对,怎么铣了这么多个凸轮就没想起来换把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