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唐婉悠绞着手里的丝帕,心下有些担心,她面对之人,到底是一国之君。
“好。”陆时渊眉眼柔和地点了点头,甚至……有些高兴。
唐婉悠没有直接拒绝他,就说明,她并不讨厌?
唐婉悠暗暗松了口气,暗道摄政王确有君子之风,纵成了新帝,亦是如此。
眼前之人眉眼冷淡,唯有如深渊般的眼底,透出难以捕捉的温柔,就如两人在马场上那一见。
“小姐与陛下这是说完话了么?”竹子趴在海棠花窗边上,往院子里看。
她与落秋不放心,安静地等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就鬼鬼祟祟摸到这边来偷看。
“我瞧小姐的神情,应当是说完了,或许两人都有话藏在心里不好开口?”
落秋眉头皱了皱,紧盯着陆时渊的一举一动,堤防新帝对自家小姐无礼。
“陛下不回宫么?”而此刻,唐婉悠也有些不解,话既然都说完,陆时渊还不走,做甚?
陆时渊眼帘抬起,不知是不是错觉,唐婉悠见他瞥了瞥嘴角。
当她想看仔细时,陆时渊欲言又止道:“朕自昨日登基,直至禅位之前,都得待在皇宫内,不能时常出宫,今日难得出来,想再待久一些。”
陆时渊的意思,只表达了一半,他不想那么快回宫,是想多和唐婉悠待一会。
他眼尾向下压着,只略微露出一星半点的难过,就让人心疼。
在暗处注意着这一幕的汤臣,惊地下巴快掉在地上,主子是在刻意装可怜么?
<tt_keyword_ad data-title="食品饮料" data-tag="精品推荐" data-type="1" data-value="1903"></tt_keyword_ad>一定是!唐小姐为人心软,主子甚至不必太刻意,只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的低落,唐小姐都会动摇。
“青岳,主子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的?”汤臣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你就没想过,主子待喜欢的人,便是如此?你往唐小姐马场赛马那日想一想,主子当时下意识便询问唐小姐是否要上马车吃些点心,由此可见主子对唐小姐,总会不自觉想亲近。”
对主子的举动,青岳有些惊诧,但不怎么意外。
主子的视线不钉在唐小姐身上,就已是很克制。
唐婉悠抿了抿唇,分明深知两个人这样待着不妥,却没法开口下逐客令。
“唐小姐喜欢喂养锦鲤?”陆时渊瞥了眼她手里抱着的鱼食罐子,走到水亭凭栏边。
“嗯……也不算,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唐婉悠呆呆地点点头,鬼使神差走过去将鱼食罐子递给陆时渊,“陛下要喂它们些么?”
陆时渊轻笑一声,取了一把鱼食,他眼底对唐婉悠的宠溺,都快化作一汪清泓:“好。”
唐婉悠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心跳又开始加速,陛下今日似乎格外爱笑,与素日很不同。
两人心思各异,将手里的鱼食撒到水面上,唐婉悠看着水面荡开的倒影,脸渐渐红了。
她与陆时渊这般,就好似两人成婚已久,夫君得了空时陪在夫人身边。
陆时渊看似在喂鱼,实则注意力全在唐婉悠身上,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喂鱼。
远处的落秋与竹子见此庆幸着急不已,方才主子已给鱼儿喂了不少鱼食,一日之内鱼食喂地太多,若撑坏便遭了。
园林池子里养的鱼,乃唐御风特意带回来的,单一条鱼就可卖到百金之数,极贵!
“唐小姐,鱼吃得太多会撑坏,喂这些便够了。”陆时渊接过唐婉悠手里的鱼食罐。
他在摄政王府时命人养过观赏鱼,这片池子里养的鱼,他看得出十分名贵。
唐婉悠“哦”了声,眼神不自觉四处乱看,她自然知道鱼不能多喂,可陆时渊在这,她不能撇下他独自离去,然干坐着未免尴尬。
陆时渊余光扫了她一眼,将陶罐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看向枝头玩闹的雀鸟。
“朕这一年来时常做梦,梦里所见有着时间的连续,就似话本子一样,很有意思。”
陆时渊声调轻缓柔和,像是同唐婉悠说着睡前故事。
只不过,他语调之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唐婉悠只觉得,陆时渊对她的态度温柔地不像话,有些无所适从,但陆时渊所说的梦,她确实感兴趣。
“是什么样的梦?陛下平时也会看话本么?臣女记得陛下很喜欢听戏。”
唐婉悠倚着凭栏而坐,歪着脑袋想听陆时渊接着往下讲。
或许是因为陆时渊同她说话,并无上位者的刻意施压,唐婉悠不觉得与他说话有压迫感。
起初觉得有些尴尬,不过两人几句话说下来,唐婉悠觉得像是又回到了摄政王府的时候。
陆时渊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声音悠远道:“朕其实不怎么爱听戏。”
“那从前臣女怎么常在樊楼见到陛下?”唐婉悠不免好奇,她去樊楼十回,得有九回能与陆时渊碰上,而且大多都是她出糗的时候。
陆时渊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顺着上一个话题往下说。
“朕最初梦见与之相关的梦境时,以为是自己思虑过重所致,直到在梦境里所有发生的事,串联成完整的时间线,朕才隐隐意识到,梦中所见,兴许真实发生过。”
陆时渊双眸明亮如星,唐婉悠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可是仔细瞧着,陆时渊眼底似乎拢着浓重的哀伤,那种仿佛一碰就碎裂的悲感,是她不曾见过的。
“是很令人难过的梦?”唐婉悠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
陆时渊眸光黯淡下来,指腹摩挲着衣袖上的暗纹,那是让他挥之不去的恶梦。
他如此明显地变了脸,唐婉悠知自己是说对了,不过她想到的是陆时渊的腿疾。
其实陆时渊登基为新君,看似风光,可许多事,并不是事事都顺着他的意。
就如他意气风发少年时期,被人害得双腿残疾,之后多年被困于轮椅上,不良于行。
圣帝的几位皇子,除去先帝对陆时渊爱护有加之外,其他几人,恨不得陆时渊死。
尽管太后与先帝总给陆时渊最好的,那也不能抹去他所承受的苦楚。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失去行走的能力,又是生在皇室其中的艰难,不是旁人所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