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关天几经打听后,终于找到童欣父亲待的地方——重州人民医院。
我坐在行驶的警车里,问开车的关天:
“关警官,你觉得童欣的父亲犯下了什么错误,让姐妹俩如此怨恨,二十年也没能消解呢?”
关天转动方向盘,驾驶汽车穿过医院的大门。他说:
“还能是什么?你们女人碎碎念的出轨呗。童安安不是说了吗?他爸是个花心大萝卜。”
我咬了口面包,喝了点牛奶,说:“还有——童欣的女儿佳佳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关天瞟了我一眼,散漫地问:“什么不对劲?”
“她说童欣没干坏事,”我回答,“好像自己是亲历者一样。”
关天不以为意地说:
“张医生,你的直觉是很准,不过我要告诉你,案发时,佳佳正在熟睡,还是我叫醒的她。”
“见到父亲去世,母亲疯狂后,她的表现如何?”我马上问。
关天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里,说道:“没什么异常。怎么,谋杀案跟孩子有关联吗?”
我连忙回答:“只是胡乱猜测。”
关天锁好车,带我走向电梯,说道:
“别乱想了。童欣的老爸说不定能吐露一些有用的东西。我现在想着,赶紧治好童欣,说出事情经过,我就可以结案了。”
马上见到童欣的父亲了,这时,我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内心有些莫名的不安。
我爸虽然没有对我造成巨大的伤害,但他对我一如既往地冷漠,像是一个隐形人。
我思索着,如果我爸生病了,我会怎么做呢?
置之不理,任由他在病床上腐烂,还是尽心照顾他?
抛弃我爸太残忍,我心想,我爸毕竟养育了我。
但我的心里冒出另外一个声音:在生孩子之前,一个人首先要想好。一旦决定了,生下孩子,就要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
养育孩子,与其说是恩情,不如说是责任。
我不禁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羞愧。中国人最看重孝道,我出身于不正常的家庭,才会有这种冷酷的想法吧。
全心全意地孝敬父母,或者抛弃他们不管,两种办法我都不会采用。
我和我爸虽然没有深沉的感情连接,但我跟他相处了十八年。
如果他卧病在床,或许,我会去探望他,给他一些经济上的支持。
然而,如果我爸希望我说出安慰的话,希望我温情地望向他,对不起,做女儿的真心做不到。
正在胡思乱想间,我们坐直梯来到医院的住院部。
我们进入一个乱哄哄的房间,来到一个位于角落的床位前。
这时,我看到了童欣的父亲——童全有。
童全有得了中风,右边身体瘫痪了,不过脑子还算明白事。
他的头发几乎全没了,只有两侧搭着点灰白的乱发,露出了粉红色的头皮。
他皮肤黑黄、干瘪,像揉搓的牛皮纸,脸上没肉,颧骨暴突,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简直令人作呕。
其它床位上的病人都有人照顾,唯独这老头像是被丢弃的垃圾,没人管,没人问,没有亲戚探望,也没有护工照看。
见到我们后,童全有抬起脸庞,瘦弱纸片的嘴唇动了动。
刑警关天亮明身份,说明了来意。
我找来两把圆凳,擦了擦,坐在了上面。
关天站着问道:“童大伯,我们前来,是为了打听你女儿童欣的事。”
童全有的脖子缩了缩,身体更显瘦小了。
“欣欣啊,”他用含糊的语调说,“哎……”
“她老公张一楠死了,童欣是唯一的嫌疑人。”关天直奔主题,“大伯,你知道这事吗?”
老头用浑浊的眼睛瞪了我们很长时间。“有这回事?”
刑警关天点点头。
老头好像突然没了力气,表情更萎靡了。
“你们父女间的关系好像并不融洽,”我也省去了客套,直接问出了问题,“能说一下缘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