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姐接着说:“——那幅作品卖了高价,不过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我问谷姐。
谷姐望向书柜下的狸花猫,回答:“画里的猫长着三个头,眼珠的颜色也不一样,毛发的颜色乱成一团。”
“但是卖上了高价,不是吗?”我反问。
谷姐眯起了眼睛。“妹妹,能说下你作画时的感受吗?”
感受?或许三个头分别代表战栗、挣扎和毁灭,但也有怜悯。
我这样回答:“谷姐,能读懂我作品的,自然明白我们会走向何方,也能感受到生命中的每时每刻。还有,我们永不放弃。”
听到“不放弃”这三个字后,谷姐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点笑容。“这句话真让我欣慰。好了,姐姐就不耽误你作画了。”
临走前,谷姐告诉我:“这个叫做胜男的朋友,多查查她的来历。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的。”
我点头应允,然后送谷姐出了房门。
胜男想让我讲出画背后的故事,我不可能让她得逞。四幅画的故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将来也不会对别人提起。
我庆幸自己不再头痛,更庆幸自己找回了注意力。
我用繁忙的工作充实自己,以忘记丢掉画的烦恼。
我正常睡觉,正常醒来,还把儿子和猫咪照顾得很好。
我最喜欢画猫。
我认为猫是最有灵性的家伙,而身前的这只狸花猫更是多出了一分神秘感,让我怎么也参不透的神秘感。
除了睡觉、工作和照顾儿子,我还运动。
家里有一个划船机,每天晚上把儿子哄睡后,我都会关灭灯,开始划船,一直划到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
身体被掏空后,我就能睡着。
美好的日子持续了五天,而我只做了一次梦。
在一个傍晚,当我正在作画时,我听到了门铃响。
我以为老公回来了,便匆忙打开房门,准备拥抱上去,结果却发现了谷姐。
谷姐脸色大变、身体筛糠般颤抖。她语句错乱地说:“——是——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我惊问。
“紫馨不见了!”谷姐嚷道。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迎面袭来,我软绵绵地倒地。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床头柜有个纸条,上面写着:妹妹,你好好休息。我在派出所。落款人是谷姐。
紫馨小姑娘是儿子最好的玩伴。儿子有自闭症,只有紫馨才能打开他的心扉。两人形影不离,他们不是兄妹,但情胜兄妹。
我挣扎着起床,来到客厅,看到儿子手握紫馨小姑娘留在这里的洋娃娃,正在自言自语。
“你在跟谁说话?”我问儿子。
“紫馨妹妹。”儿子没有抬头,而是专注地望着洋娃娃的眼眶,“她被坏人抓走了,哭个不停。我正在安慰她,让她别害怕。”
我的心往下沉、往下沉,偏头痛再次袭来。
我把持不住,身体倾颓,一下跪在地板上。我右手紧按太阳穴,以减轻疼痛。
刚过了傍晚,我便赶往医院的急诊科。
只有在急诊科,人们才会脱去伪装,变成真实的自己。
关于疼痛的大戏在急诊科的大厅里轮番上演。我像鹰一样仔细观察,不放过一个细节。
我品尝来自病人眼底的恐惧,感受来自病人喉咙深处的嘶叫,并挖掘藏在病人内心最深处的绝望,对未知和死亡的绝望。
我贪婪地享受着。
但是——但是偏头痛依然没有消失。
绝望中,我想到了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