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儿子睡着后,我陷入了纠结。
胜男潇洒的脸庞浮现我的脑海中,但是痛感扭曲了她的身影。
去,还是不去呢?
当我被疼痛摧残得想自尽时,我准备破罐子破摔,尝试一下。
胜男不是一般人。她的脑子里有新奇的解决办法,心里装着超乎寻常的往事。
胜男或许真的能缓解我的偏头痛。
想到这,扭曲的胜男变得不再陌生,像一尊雕塑一样矗立在我的脑海中。
我穿上棉内衣,套上蓝色的羊羔毛大衣、直筒牛仔裤和卡其色雪地靴,又戴上了手套和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走出单元门的一瞬间,“砰”的一声,我还是被狂风击中了。
十二月的东北不是最冷的时候,却可能是风最大的时候。我的身体向一边倾斜,简直要歪倒,风像锉子,不断刮擦我的脸。
诡异的是,我的偏头痛由十分减到了九分。
我顶着咆哮的北风,踩着厚实的积雪,走出了小区,坐上了网约车。引擎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载着我驶向了哈州第一医院。
在急诊室的大门口,我果然看到了胜男。
群星下,胜男稳稳地站在门口,头发在她的脑后狂舞。看到我后,她对我浅笑。
我来到她面前,问道:“你一直在等我吗?”
“我知道你会来。”胜男说。
胜男是夜猫子,喜欢上夜班,白天睡觉。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喜欢星星,不喜欢太阳”。
而我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医院的急诊科里,大呼小叫的护士们来回跑动,一本正经的医生们淡定地穿插其中,病人们则咿呀乱叫。
我猜测,与其说胜男喜欢星星,不如说她喜欢这种惊慌失措的氛围。
“跟着我。”胜男叮嘱我。
我跟住了她。
我跟随胜男,看她接手、处理了一名又一名的病人。
而我,目睹了一名又一名的病人,目睹他们忍受各种疼痛,甚至死亡。
一名病人从高处摔落,脖子歪向左肩膀,几乎搭在了上面。
三个医生们竭力抢救,但我怀疑那人已经死了。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出了车祸,胳膊与身体分离,骨头都被压碎了,伤口处黑乎乎一片,分不清是血肉还是什么脏东西。伤者连哼唧的力气都没了,脸庞白得像牛奶。他的脖子上长满了红色的痦子,仔细看时,我才发现那是血点。
我吓得魂不附体,体内的情绪在奔涌。
胜男轻车熟路。她与另外两名护士配合,把病人放到推车上,然后打针、打吊瓶,动作行云流水。
当我沉重地呼吸时,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奇怪的是,我的头痛由九分变成了七分。
休息时,胜男的身影压过来。她告诉我:“仔细看,这才是疼!”
以别人的痛苦缓解自己的痛苦?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迷途的羔羊。
推车的轮子“咕噜噜”地转动,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亮了又熄,熄了又亮。
当我看到一个小女孩的头部被挤压成长条状时,我感觉一股热量在体内生成,五脏六腑都要熔化了。
胸口最先承受不住,我“哇”的一声,窝在角落里呕吐不止。
我搜肠刮肚,把胃里的食物和酸水吐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