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正要为她描眉,闻言,动作顿了顿。
他很快弯了弯薄唇,在她面前俯下身去,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一手为她描眉:“是与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总之她如今是没了,对你而言,是件好事。”
裴道珠垂下眼睫。
便瞧见郎君穿镶白狐狸毛边的鹤绫袍,脚上穿着一尘不染的雪白皂袜。
他的脚颇大,比她的要大上许多。
她出嫁那日,别的女郎告诉她,新婚之夜要把鞋履放在男方的鞋履上,只有如此,才能在婚后压对方一头。
然而那夜太过匆忙疲惫,她全然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她抿了抿樱唇,鬼使神差地伸出脚丫子,轻轻踩在萧衡的脚背上。
郎君像是未曾发觉,并没有呵斥她。
她低声:“是不是你杀的,对我而言自然是重要的……”
萧衡逗她:“如何个重要法?”
“你——”裴道珠抬起长睫,对上萧衡带笑的凤眼,莫名其妙双颊红透,又迅速垂下眼,“你分明知道,却故意来问我……还是跟从前一样招人讨厌!”
萧衡眉眼带笑,开始画另一边的眉:“既招你讨厌,你还嫁给我作甚?裴家的小骗子惯会撒谎,如今,连你自己也蒙骗起来了。”
裴道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过他。
喜欢他,是事实。
她或许可以在千万件事情上撒谎,但唯独在喜欢他这一事上,骗不住自己,也骗不住他。
她咬住下唇,颇有些难堪。
萧衡画完眉,扶着铜镜给她照:“瞧我们小阿难气的,双颊像是嘴里塞满松果的松鼠,鼓鼓囊囊……嗯,怪可爱的。”
可爱……
裴道珠双颊更红。
所有人只会夸她美貌夸她端庄,从没有人夸她可爱!
她心情莫名地瞥了眼铜镜。
镜中少女凤眼如秋水,两痕眉呈现出黛青色泽,由浅入深弯如新月,越发衬得妆容干净留白。
没想到,这厮进步还挺大。
裴道珠心里琢磨着,面上却故意道:“也就那样吧,与我自己画的相差太远了。”
“既不喜欢,那我以后都不给你画了。”
“不画就不画,难道我还求着你画不成?你出去,我要换件衣裳。”
萧衡挑了挑眉,知晓这姑娘就是嘴硬。
他望向自己的脚:“你踩着我,我如何出去?踩了这许久,踩得可舒服?”
裴道珠愣了愣,急忙把脚丫子缩到襦裙底下。
她面朝铜镜,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面色,又悄然泛起桃花红。
萧衡弯腰,附在她耳畔,嗓音戏谑至极:“你想压我一头,何必这么麻烦?只要你愿意,为夫把心都掏给你啊……”
裴道珠羞怒,抄起桃花木梳砸在他胸口:“谁要你的心,一天天没个正经!”
说完,拎起裙裾,快步去屏风后面换衣裳了。
萧衡放肆地大笑出声。
裴道珠靠在屏风后,紧紧捂住双颊,忍不住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