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丈夫告诉自己要结婚了，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情。
李大秀先是一愣，随后笑了一声。
“林友全，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玩笑。”他的语气冷淡，不像是开玩笑。
李大秀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心沉入谷底。脸上的表情不变，像是在饭桌上面对那些比她老狐狸一样谈判，温温和和的说道：“就算你有了新欢，迫不及待奔赴前去，我们也还没有离婚。你总得先回来和我离婚。”
“不用了，结婚证上是叫林友全，可你知道，我本人叫林霄。打这个电话，是担心你以为我死了，费无用的功。”
“可是我不信，你有妻子，有女儿，而且你马上四十多了，你结什么婚？我更相信，你是有什么难处。”
林友全避开了妻子女儿的话题，冷静道：“你大概不知道，五级的玄术师，八十也能结婚。没有什么难处，你知道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当初八百能和你结婚，现在为了报仇也能和别人结婚。更何况这个女人年轻漂亮、身材曼妙，我并不吃亏。”
“可感情做不得假，我们结婚十年，你说过这里是你的家。”
“李总在商界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只有利益最牢固？我想复仇很多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还是不要自欺欺人。”
高井村里的人都说，林友全的嘴巴不是一般的毒，可直到此刻，李大秀才知道这个人说话是多么伤人心。
“林友全，你没有心。”
好半天，林友全才说道：“是啊，我没有心。”
这则电话是李大秀主动挂的，她没有再多问什么，给自己保留了体面，虽然本来也没有什么体面可言。挂了电话之后，和林友全的过往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过，最后回到了这则电话。
“我想复仇多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我想复仇多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我想复仇多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李大秀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的重复了几遍之后，忽然皱眉。
“不对。”
至于什么不对，她没有说，只是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直到秘书找上门来，她才想到，自己今天是有会议的，一向业界劳模的她任性推掉了会议。翻开了一个本子，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
最后还是房间里的李妞妞先耐不住性子，跑了出来，李大秀依然是一开始坐在沙发上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
“妈妈。”李妞妞扑进了她的怀里，温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可不可以告诉我？”
看着满脸担心的李妞妞，李大秀低头看着孩子，眼睛里闪过沉思。
她的脑子里又开始回放和林友全的那则电话，甚至到了把每一个字都一再重复思考的地步。
“妈妈？”
“妈妈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只是什么呢，李大秀没说。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妈妈，是谁，我替你教训他！”李妞妞见不得李大秀这样难过的样子，虽然一开始李大秀冷淡的口气有点伤害到她了，但是她很快原谅了李大秀，她肯定是被人欺负了，才会这样。
“没有人欺负我。”她把李妞妞回抱在怀里，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心往下一沉。她忽然凑到妞妞的耳边很小声的说道：“妞妞，你之后要离妈妈远一点……”
“妈妈，你说什么？”李妞妞很奇怪妈妈的这个要求，“妈妈，你是不是担心我还小帮不了你？我不小了，我可以替你打架，我要是打不过，等爸爸回来了……”
李大秀忽然把她推离自己的怀抱，眼神分明是冷淡的，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
“够了！”李大秀手都颤抖了，嘴巴微微的哆嗦，整个人的情绪看上去很不稳定，像是处于被最爱的人背叛的痛苦、难堪中，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这样的变化李妞妞不懂，只有愣愣的看着此刻失控的母亲，有点无措的唤她：“妈妈，你怎么了？”
李大秀被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似乎能照出自己此刻的丑恶来，一只手抚在自己的眼睛上，半晌，冷静了情绪，把李妞妞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的，妈妈，你有点不开心了，我知道的。我有时候不开心了，也会打一下我的小熊玩偶的。妈妈，你不要为这件事情难过。”
她越这样说，李大秀越觉得自己此刻没有办法面对她，因为李妞妞生气从来不会打小熊玩偶，林友全把她照顾的很好，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又自信又开朗。如果林友全这样对她，这个孩子一定会哭的震天响，并且到处嚷嚷要打爸爸。她知道林友全能接住自己的情绪，不必委曲求全。
反倒和她相处的时候，大概因为她照顾李妞妞的比较少，与其说是孩子懂事，不如说是孩子在用自己的方式迁就她。这段时间她认为自己在照顾孩子，可是此刻想到了孩子说的她可以在高井村吃百家饭，妞妞可能并不觉得自己的照顾比吃百家饭更好。
她没有照顾好她，她的父亲也不会再回来。
她之前欣慰自己孩子的懂事儿，是其他小朋友所没有的，此刻却只觉得心凉。
“对不起，对不起……”李大秀很少有这样慌神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
“没关系的，妈妈。你只是太难过了。妈妈，你要睡觉休息吗？睡一觉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我哄你睡觉觉好不好？”她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哄着李大秀。
李大秀勉强一笑，点头说好。
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小人儿就坐在床边，给她唱催眠曲。其实就是幼儿园的童谣，但是李妞妞的声音好听，李大秀在歌声里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李妞妞见妈妈睡着了，亲了亲她的侧脸，小声说道：“妈妈，我不怪你哦，所以不要难过了。”
给李大秀掖好被子，李妞妞悄悄走出了房间。她没看见，她转身出去的时候，李大秀静静的睁开了眼睛，有一滴泪水落了下来。
但是她的眼睛清亮且坚定，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