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被郭纯阳传到域外,浩光道人为何而来,他猜测不到,但多半被乃师打发回去。以凌冲对郭纯阳的了解,这位掌教老师软硬不吃,自有算计,谁人也左右不得。
自家身处两界之间,天罡甬道之外,天魔往来多有,凌冲也顾不得理会,专心主持洞虚真界吞并钧天壶。远处悄然现出一团魔叉怪族群,却是阴神操控赶来,为阳神护法。
钧天壶曾是法宝级数,沦落至斯,其中禁制依旧高达三十重,相当于一位待诏老祖,以凌冲如今道行,本极难吞下,好在虚空种子将波罗花吞噬,钧天壶没了核心禁制镇压,难度大大减轻。
洞虚真界中,太乙飞星符阵覆压钧天壶之上,太阳神符绽放无穷光华,炽热到了极点,将钧天壶中禁制所蕴法力一点点炼化出来,补益洞虚真界。
钧天壶炼制之时,添入了许多天材地宝,大多在如今的轮回世界已成绝响,凌冲以水磨功夫将之逼挤出来,将洞虚真界当作一件法宝锤炼。晦明童子十分兴奋,蹦来蹦去,若真界元气失衡,便出手将之抚平。有他镇压,至少省却凌冲一半苦功。
钧天壶壶身逐渐瓦解,渗入洞虚真界中,润物无声,凌冲亦对祭炼钧天壶的法门熟识起来,此法名唤虚空无量无尽藏法,阐述虚空演变之道,自无至有,自有还无之意。
虚空法门博大精深之极,乃一切有形无形存在之基,所谓宇宙者,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这部道法道尽虚空之妙,正是无上宝籍!尤其其中竟有虚空种子培育炼化之道,更令凌冲喜出望外!
凌冲沉思半晌,阳神一步跨入真界中,手掐法诀,喝一声:“起!”掌中飞出无数符文,乱花迷眼,皆呈蓝灰之色,如虚空之意,正是虚空无良无尽藏法所载虚空神符,神符所到之处,空间为之凝结,地火水风立时平息,炼化钧天壶的速度大大加快。
虚空无量无尽藏法种种精义于凌冲心头流转,头顶太乙飞星符阵归位,全力推衍这部法门。“看来钧天道人与空桑上人必有师承关系,说不定便是空桑上人传人,不然这部法门怎得与虚空种子如此契合?”
凌冲心头雪亮,自空桑上人慨赠虚空种子,到钧天壶到手,点点滴滴,与尹济祖师将生死符硬塞给他何其相似?这些大神通者已算是传说中的人物,却不约而同对自家这个小人物如此“垂青”,凌冲纵得许多好处,心头也自凉意涔涔。
有得有舍,有舍有得,拿了人家的好处,怎能不给人家办事?便如空桑上人赠送虚空种子时所言,日后有事相求。尹济祖师也要他重立太清道统,这些大能的算计凌冲未能深知,但其等所求之事,必然艰难无比。
凌冲叹息一声,生死符也好、虚空种子也罢,都关乎他日后成道,偏偏拒绝不得,乃师郭纯阳亦是让他拿来便用,颇有不管以后的架势,纵然心有忌惮,暂且只能听之任之。
虚空神符一出,钧天壶立时变得乖顺异常,喷吐元气法力也自柔和许多,任由凌冲祭炼。忽忽数十日过去,钧天壶已初步与洞虚真界炼为一体,壶壁变得淡不可见,溶于真界之中。洞虚真界吞噬了钧天壶,也自生出许多变化,先前外显时只是一团光华,虽能收罗物事,仍有虚幻之感。如今却是一团五色宝光,耀如琉璃,更有一股金刚坚硬之意,几乎堪比一件上乘法器,攻守一体。
据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所载,虚空种子可依祭炼之人法力之性,幻化无穷外相,凌冲也不知为何钧天壶中核心禁制会是一朵佛门圣花波罗花。这段公案怕是唯有见到钧天道人或是空桑上人,方能知晓答案。
有钧天壶支撑,洞虚真界底蕴大大增强,尤其洞虚烛明剑诀是以剑术入道,以剑气开辟虚空,与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太乙飞星符阵中,一道剑气龙蛇起陆,另有一团幽光似有还无,却是两部法诀奥义所化,在符阵推衍之下,渐渐化合为一。
洞虚烛明剑诀法相之上全无功法,需靠凌冲自家推衍,粗糙不堪,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为基,推衍之速大大提升。凌冲始终以剑道为根,就算得了空桑上人的法门,也从无转易重修之念。
洞虚真界眼下以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为根基,演化无穷空间,凌冲已知虚空之道精义所在,并非越大越好,因此将真界重铸,内部空间只有百里上下,但玄妙之处远胜往昔。
真界中各式剑气、剑光、剑意游荡不绝,又有太乙飞星符阵覆盖,五光十色,宝妙殊胜。有虚空道法统合,凌冲一身所学才算万法归一,有了统属。原本虚空之道本就包罗万有,先前总是差了些意思,如今才算不足。
凌冲心满意足,阳神正要退出真界。真界虚空周遭尚有地火水风之力轮转,忽有一色火光升腾而起,转眼间如帷幔般铺展开来,火色纯青而至无,火力所过之处,真界中一应剑气、剑意,太乙飞星符阵中根本符箓,尽数化成灰烬!真界火起,凌冲心头亦自燥热,虽慌不乱,已知是自家劫数终于到了。
练气士九重劫数,如天魔照影,来去皆不知其踪,唯有劫数临头,方陡然惊觉。凌冲本就劫数将至,钧天壶与真界相合,真气鼓动,等若重开天地,终于引动契机。
此火与三昧真火、南明离火大有不同,有形无质,起自虚空,遍烧有无,有相无相皆逃不出。晦明童子声音传来:“此为阴火之劫,挡不住不能挡!”本体却早早遁出真界,不敢停留,唯恐被劫数牵连。
凌冲长吁一声,就在虚空盘坐,洞虚真界外显,将肉身囊括进去。瞬时间阴火已烧至数十里,头顶星空坠星不断,时有太清符箓被阴火点燃,发出哔剥之声,禁制崩溃,泯于无形。
与阴神一般,第一道劫数亦是火劫。此火乃阴魔之火,专少阳气,克制正道气机。凌冲阳神立身真界中央,手指处太乙飞星符阵轰然运转,星流辰转之间,道道星光组成一条布幔,散发清冷光辉,往阴魔之火上扑去。既是阴火之流,以阴阳两性齐备的诸天星光克制最为妥当。
哪知星光如海,与阴魔之火一交,登时发出滋啦声响,似锅中油沸,自然分化两极,一者成了纯阴星力,反助阴火之火大盛,反过来烧毁阳极星光之力。
飞星符阵中太阳神符一动,如山岳般当头压下,无边大日真火洒落如雨,这才将阴魔之火抵住,两种真火一正一邪、一道一魔,互为克制。大日真火更强劲些,将阴火炼化了一成。
凌冲正自得计,忽地脑中一晕,一股剧烈之极的痛感袭来,险些晕去。晦明童子在外看的分明,叫道:“笨蛋!阴火本就是你自性所发,与你心念一体,你将之炼化,等若舍弃了自家念头,就算渡过劫数,也要落个半残!”
凌冲听闻失色,忙将太阳神符收起,不禁感叹天劫之妙,竟将自家念头转为阴火,竟无丝毫察觉,若非晦明提醒,后果堪忧。
凌冲投鼠忌器,阴魔之火可不客气,野火燎原一般,瞬息将百里之地的洞虚真界布满,火焰连结、焰花朵朵升腾,但火中殊无温暖之意,唯有刻骨冰寒!
阴火所过之处,太清符箓为之破碎,地火水风紊乱,上下四维颠倒,一派末世之景。连刚炼入的钧天壶也自重又浮现而出,壶壁被阴火烤的龟裂处处,发出哔剥之声,似要解体裂开!
洞虚真界与阳神实乃一体,真界被烧,阳神也自逃脱不得,自七窍中喷出魔火来,苦心修持多年的道行功力,也在火中消融,道行境界一落千丈!
这股阴火是凌冲阴暗念头所化,被天劫无限放大引发,更可怕的是本就一体,挡也不是,炼也不是。凌冲只以为分化阴神出去,将自家恶念、邪念尽数剥离,今日才知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晦明童子急得跳脚,叫道:“快想对策,不然等魔火烧透泥丸宫,你就要阳神消亡,灰飞烟灭了!”一声断喝,凌冲灵智本已沉沦,忽有一线清明起来,勉强驾驭太乙飞星符阵,推算破局渡劫之法。
太乙飞星符阵已然残破不堪,竟有四五成的符箓破碎,元气震荡不休,四处乱窜,还好魔火克制不得太阳神符,有此宝镇压,四灵星域真符还算完整,一经催动,四灵法相浮现,玄武星神四足一拍,壬癸神水发出,此水自孕五行阴阳,善有造化之功。
神水一出,兜头浇下,总算将魔火拖延了几分,但玄武星神本是星力演化,符阵不全,支持不得太久,凌冲依旧险象环生!就是这一挡之下,凌冲念头中电光一闪:“是了!何不如此!”
洞虚真界深处陡然飞来一座神炉,遍体斑驳,残破不堪,正是三昧心炉!凌冲阳神强忍魔火噬体之苦,强打精神,用手一指,喝一声:“转!”
三昧心炉受法力激发,登时炉盖掀开,炉身倒扣下来,对准魔火便是一通猛吸!炉中吸力无穷,魔火抵挡不住,如江河倒流,收入心炉之中。
晦明叫道:“光收有甚么用?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快想治本之法!不若让阴神来援?”阳神沉声喝道:“不必!看我逆转心炉!”
伸手一招,手托心炉,宝炉滴溜溜转动起来,却是与平日大相径庭,反向急转不定。晦明童子一呆,叫道:“好办法!将宝炉逆转,等若将其中所蕴符法逆转,也亏你想的出来!”
三昧心炉是太清门长老所炼,捕捉了一位玄阴级数的域外天魔,以斩虚定魂符抹去神智,借其吞噬修士神念之能,能演化三昧真火。
凌冲到手此炉既久,研究通透,对其中祭炼手段了若指掌,只是苦修不辍,未腾出手来梳理,今日火劫临身,忽然想起。勉强运化太清玄始之气,催动宝炉,将其中禁制逆转。
原本此炉是吞噬修士神念,化为三昧真火,这一逆转则成了收摄三昧真火,化为神念之力。之惑既是他念头所化,与三昧真火本质之上一般无二,必能逆转演化。
宝炉核心空间之中,那风流雅士模样的天魔头顶一团金光高悬,忽有无边阴火窜出,围绕天魔之身就是一通猛烧,却丝毫奈何不得魔身!
那域外天魔忽然魔眼开启,放出里许长两道魔光,将阴火定住,撮口一吸,长鲸吸水般将阴火一吸而净!
真界中,熊熊阴火不断投入三昧心炉,终于云海靖平,连最后一丝阴火也无。三昧心炉中符法逆转,阴火在天魔身中一转,成了精纯之极的神念之力,如溪水潺潺,自炉中渗出。
神念之力如长风浩荡,瞬息拂遍真界,最后归于阳神之身。阳神受精纯念力滋养,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这一赌却是赌对了。手中三昧心炉陡然发出一声清脆之音,却是炉壁上一道缝隙裂开!
晦明童子见劫数已过,钻入真界中,心疼道:“你强行逆转禁法,伤了此宝根本,要祭炼还原不知费多少苦功呢!”凌冲手摩宝炉,叹息道:“亏了此宝助我渡劫,我必会将之祭炼还原!”
三昧心炉是他手中为数不多的太清法宝,意义重大,日后重立太清道统,足可为镇派之宝,不容有失。晦明道:“你若能去求那个娘们帮手,说不定还有几分指望。靠你自家祭炼,却是难比登天!”
凌冲笑骂道:“你敢出言不逊,小心被天妖前辈知道!”晦明童子脖子一缩,强道:“谁出言不逊!不知所谓!瞧瞧你这洞虚真界成了甚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