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昧心炉能以念头为炭,玄阴天魔之身为介,以太清符术之道生出纯净的三昧真火,只要念头神念不断,三昧真火便源源不绝。当年创下此宝祭炼之法的那位长老实是不世出的奇才,原本炼成此宝是要有无穷三昧真火,以供修炼之用。但在凌冲手中,却成了噬魂劫法最大的克星!
三昧心炉一出,将一小部忿怒魔念炼化净尽,连无毒鬼祖都有惊异之色,但随即又催动了六道魔念攻来,再加忿怒魔念,七道魔念神通变化,围绕凌冲阴神之体攻伐不休。
噬魂魔念更重元神层面的变化争夺,表面上反倒不如器修、剑修之辈施展神通带来的破坏强大,但地下空间被交手余波波及,头顶无数钟乳石被打断,纷落如雨,连那座祭坛法台也自寸寸龟裂,碎了一地。好在是地下深处,只管拆来拆去,不必担心牵连无辜之人。
从道行还是神通来看,无毒鬼祖的法力皆要远超凌冲,只因缺少正念中枢,七情魔念各自为战,才被凌冲钻了空子。斗到如今,凌冲收获巨大,尤其七情魔念与忿怒之念交互沾染时,已然得窥噬魂老人千年前之种种景象,按理其中最珍贵的当是噬魂劫法的修炼法门,但凌冲早有真传在手,比忿怒魔念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噬魂法诀完备的太多,也就不甚在意。
他真正想要的是噬魂老人毕生修行之感悟与经历,能亲眼旁观一位玄阴老祖修道生涯的种种遇合包括创设噬魂劫法、与人争斗等等,才是最为珍贵的修道资粮。可惜忿怒魔念中的意念景象杂乱不堪,时断时续,一晃而过,凌冲也只能先草草记下,留待日后参悟。三昧心炉一出,登时将无毒鬼祖的攻势遏制下来,无论七道魔念如何变化,也逃不过凌冲的算计,只要有魔念分化出来,意图侵袭他的元神,就会被三昧心炉中途拦截,收取炼化。
“幸好我助朱厌修炼,借阴魂之力演化三昧真火,将此宝修复的七七八八,虽未重回法宝之列,也可发挥极大威力。不然只凭一杆噬魂幡,我今日危矣!”三昧心炉对噬魂劫法的克制实在大出凌冲意料之外,魔念攻势如潮,却被此炉轻易挡下,不断有三昧真火生出,凌冲已是熟极而流,将真火分为两道,一道护身,一道再炼入心炉中,反复锤炼这件至宝。
如今更加庆幸当初未将此宝送给晦明童子吞噬,晦明童子就算炼化了其中天魔真身,不过多出几分神异,也破不开法宝之上的境界,可谓可有可无。哪比得上眼下发挥的巨大作用?晦明童子眼睛也看的发直,小小心思中满是不平:“凌冲这厮就是小气,若是将三昧心炉给我吞了,如今我也能化生三昧真火,岂不比那破炉子来的爽利的多?”
无毒鬼祖所发魔念大半魔念被心炉收去,眸中鬼火骤然一亮,不带丝毫情感,伸手一指,七情魔念如潮汹涌,居然舍了凌冲,主动灌入三昧心炉之中,反倒要帮心炉将自家魔念炼化一般。
凌冲暗叹一声,无毒鬼祖不过是元神涣散,但智慧丝毫无损,终于发现了三昧心炉的破绽,便是此炉受制于凌冲自家道行境界,能收炼的念头自有其上限,一旦超过了这根红线便无能为力。
噬魂老人所留七道魔念如能无限沾染生灵,理论上可以炼养出无边法力,但凌冲却深知噬魂劫法再如何精妙,也要受限于大道造化,唯有正念能历劫万端,突破玄阴境界,其余魔念就算法力滔天,道行境界也只能被死死压在待诏之下,绝不可能冲破玄阴,修成长生。
因此噬魂老人的魔念法力再强,也不过相当于七位待诏大宗师联手,只不过这七位宗师各自法力超群,等如同境界数位待诏宗师而已。
天柱魔念不计损毁的投入三昧心炉之中,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心炉炼化魔念的速度便有所衰减,无毒鬼祖眸中鬼火大亮,他的念头思维混乱无比,七情之意此来彼去,就如被域外天魔附身,所见所感皆是幻境一般,但总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便是对那尊宝炉深深的忌惮之意,一定要将之毁去!
凌冲二话不说,将三昧心炉悬于头顶,无形无色的三昧真火倾泻而下,护住周身,又将七情魔念魔相收了回来,以黑白生死气开道,狠狠向无毒鬼祖冲撞过去!趁三昧心炉还未被海量的魔念填满,运转还算自如时,不惜一切代价夺路而逃,只要能重归地面,有朱厌之助,就不怕那无毒鬼祖了。
无毒鬼祖恰好将来时之路封死,见凌冲周身流动无穷炽热之意,鼓勇冲来,也无甚么表示,只将手一扬,春风化雨之间,无穷漆黑怒意魔火翻涌,惊惧魔镜四面乱照,又有惊雷、魔泪等等神通异象一齐浮现,纵然凌冲的三昧真火神妙,但被魔意神通淹没,也支撑不了多久就要遭了毒手。
凌冲当此绝境,道心澄澈,无毒鬼祖将大半法力收回,拦在前路,唯有先暂避锋芒,再徐徐图之,刚要抽身后退,忽然神色一动,感觉另有一股神妙法力自远处极速而来,竟是疾如电闪,视地底山石土泥如无物,尤其那股法力充斥慈悲之意,温润祥和,正是正宗佛门的路数。
无毒鬼祖僵硬的面上也微微露出惊诧之意,又混杂了几分愤怒之意,七情魔念猝然收回,霍然转身面对地窟洞口,在身外化为重重魔影,张牙舞爪,又有种种鬼面浮现,望去便如一个灭世魔王一般
没了七情魔念压迫,凌冲登时身上一松,还是不敢大意,三昧心炉不断喷涌心火,借机将多余的噬魂魔念尽快炼化,有源源不断的心火支持,反炼入心炉之中,那炉壁上渐渐生出玄妙变化,似乎更加通灵一些,与凌冲心神相连也自更加紧密。
炉中世界中,斩虚定魂符所化金光符芒受了三昧真火滋养,火翼飞腾,金芒遍洒,滚滚太清符箓法力四下发散而去,加固修补炉中世界。其下的天魔残骸最是苦逼,元灵泯灭之下,也不能借用三昧真火提升法力,只能继续乖乖做那苦力。
未几之时,忽听禅唱之音传来,声势浩大之极,又有无穷佛光流淌如河,绵延不绝,一发自地窟洞口中涌出,不过片刻功夫已将此处地下洞天充塞殆尽,凌冲是阴神之身,等若一位如假包换的魔道修士,对佛门法力十分排斥,三昧真火飞腾垂落,将佛光隔离开来。好在那佛光柔和荡漾,绝不主动生事,也就无甚变数。
无毒鬼祖鬼气森然,对佛光天生厌恶到了极点,发出一声久违的厉啸,似哭似笑,如静夜狼嚎瘆人之极,七情魔念陡然相互化合为一,成了一团漆黑无比的玄光,将无毒鬼祖周身护住,玄光之中隐隐可见百鬼夜行、千鬼流火、万鬼噬阳的种种惨象异景,显然这团玄光所用之法玄妙无匹。
“万魔鬼域!”凌冲精修噬魂劫法,自然一眼瞧出那团玄光正是噬魂劫法最高境界的万魔鬼域,当年他在灵江之底太清遗府中取了生死符本体,随后赶来的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狠狠对了一招,夺魂道人所用便是这门无上神通。
噬魂劫法记载,唯有修炼到待诏境界之上,方有资格下手修习这道神通,唯有炼成玄阴,才能将这道神通推至最高境界,修成万魔鬼域,与元神正念演化一处,心念一动,可将无量众生拖入其中,一念之间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轮回世世,无有穷尽,最终迷失于魔域之中,元神法力都成了噬魂老祖的给养,行那为虎作伥之事。
以七情魔念待诏境界的道行,的确能勉强演化万鬼魔域,也可见那佛光对无毒鬼祖压迫之甚,万鬼魔域一出,外围无穷魔影魔气翻飞,与佛光一经接触,便是滋啦啦声响,两相交战,互耗不停。
只听一声叹息,一位中年僧人身披袈裟,周身现了光明宝相,但见无数天龙虚影盘旋身周,又有无数香花洒落,身前一盏金灯大放光明,那僧人生的慈眉善目,未语先笑,令人油然而生好感,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南无金刚王佛!你这孽障又在害人!”将手一指,大片佛光之中陡然现出一朵硕大无匹的白莲,花瓣盛放之间,现出中心莲台,莲台之上有一根降魔杵树立,通体黄金之色,轻轻一顿,被那僧人抓在手中,那朵白莲也自旋舞起来,落于其足下。
凌冲一见那僧人的路数,心知必是出身西土大金刚寺的和尚,他曾入得楞伽寺,见过主持普渡神僧,对楞伽寺佛法门路十分熟稔,再拿这位僧人对比,立时觉出两家寺庙虽同出佛门,但路数截然不同。
凌冲是阴神之身出手,在那中年僧人眼中只怕也是邪魔一流,只不过危害及不上无毒鬼祖罢了,若是除去了无毒鬼祖,绝不会介意顺手给他也来上一记。看那降魔杵散发的法力波动,亦是一件法宝,不大好惹。凌冲心头一动,一具肉身现出,阴神走入其泥丸宫中。
那肉身正是祁飞,自从踏入冥狱以来,却是许久不曾动用了,阴神入主,肉身抬手提足,原因无他,只为多一层掩饰,免得被人瞧出他一身身兼玄魔两道道法之事。
那中年和尚气息渊深,但也未证就真如,修为相当于玄门待诏之境,但手中那杆降魔杵却是货真价实的法宝,略一挥动,便是无边佛光喷涌如潮,震荡虚空,一杵狠狠砸下!
无毒鬼祖鬼嚎一声,恐惧魔念演化一面魔镜,镜面上升起道道魔光,死死将降魔杵抵住,但那金刚杵威势无边,魔光震颤不绝,眼看就要被压断,万鬼魔域中又是一道魔念飞出,化为团团雷火,却是将惊、怒两道魔念连环运使,无边漆黑雷火中探出一颗巨大凶兽头颅,张开大口,獠牙森森,往那僧人头上咬去。
那僧人足下白莲生出无数莲瓣,飘飘洒洒之间,落在那凶兽头颅之上,那凶兽一呆,漆黑雷火亦骤然一歇,却是一招之间将两道魔念的诡异神通化解于无形,那朵显然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异宝。
僧人挥起降魔杵,攻势如潮,竟是一副蛮撞蛮打,浑不怕死的样子,降魔杵挥动之间如雨点般落在万魔鬼域之上,每一锤动都将那团玄光打的颤动不已,无毒鬼祖鬼嚎之声连绵不断,七情魔念不断演化种种诡异神通,想要侵入和尚金身之中,俱都被其足下莲台挡下,不能寸进。
凌冲在一旁反倒成了瞧热闹的闲人,一僧一魔动起手来,声势比方才凶猛了百倍不止,那和尚完全一副死缠烂打的风格,几记宝杵下去,地下世界中便开始山石碎裂,片片砂石扬起,飞沙走石之间令人耳目皆闭。
凌冲想走又走不得,既然发现了天柱的所在,又有无毒鬼祖这位魔祖在,万不能放任不理,噬魂老人留下的噬魂幡若不处置得当,必成大患,一旦噬魂魔念泛滥起来,此方轮回世界只怕就不剩几个生灵了。
那僧人从头至尾闭口不言,只顾用降魔杵狠狠捶打万魔鬼域,生似二人有甚么深仇大恨一般,佛法本就克制噬魂劫法,又有一个法宝级数的降魔杵加持,万魔鬼域渐渐支持不住,连七情魔念所化的七道神通也被那僧人一杵一个,尽数捣成了粉碎!
到后来万魔鬼域每被捶打一下,就有许多魔念飞散出来,却是无毒鬼祖再也不能尽数操控遍身的魔念,被降魔杵生生打回了原形。那些魔念逸散出来,本能之间就要回归天柱之中,凌冲眼疾手快,暗中发动噬魂幡,半路截杀,将其尽数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