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凝谙望着眼前冷静下来的极玄,抽回衣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哐当──
房门被打开又瞬间关上。
随着房门被关上,跪在院中的极玄神色越发的哀伤,僵直着脊背,一动不动的,垂在两侧的手紧攥,就连指甲刺破掌心流出鲜血也毫不自知。
滴答滴答……
不知几时,头顶黑云密布,昏暗的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地小雨,慢慢的,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珠汹涌地砸在青石板上,噼里啪啦,伴随着阵阵闷雷,那振聋发聩的声音不绝于耳。
冰凉的雨水顺着乌发划过苍白如纸的脸庞,沾湿的眼睫下一双蓝绿异瞳布满血丝,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盈满眼底。
却依旧顽固倔强地紧紧盯着闭门不开的雕花木门,似乎还在奢望那道门能再次打开,里面的主人能再次出来。
此时的极玄心神溃散到连异瞳都遮掩不住,能尽力维持住一头墨发已然是他现在的极限。
她本就厌恶他,倘若他露出那副妖的模样,他不敢想象师父能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自己。
正当极玄在胡思乱想时,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他面色一冷,耳尖微动,微微偏过头,余光中,睨见一双纤尘不染的雪白鞋履。
蓦然,眸光染上一层阴霾。
不用刻意嗅闻也知道是谁,那股子令人几欲作呕的味道即使是多年之后相遇,也依旧能分辨出来。
鞋子的主人犹如闲庭信步般缓缓上前,在经过跪在院中的极玄时,步伐停顿了一瞬,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后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
那人一袭白衣似雪,举手投足间衣摆处流光溢彩,闪烁着圣洁的微光,手持一柄竹节伞,身姿挺拔如松。
与极玄狼狈不堪的模样相比,那人衣洁无尘,雨水不沾,端的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姿态,两者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
现在同样的反差,如同两人在这处院落初见时,一模一样,那时他是灵清派第一人纪凝谙唯一的徒弟,受师兄弟尊敬爱护,而他只是隐瞒妖族身份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
到如今,谢温是神,是神界太子九瀛,他却是魔,是缠绕杀戮,满身鲜血的妖魔,纪凝谙见了,会选择谁,不言而喻。
扣扣扣──
谢温站在雨幕中,眉眼在伞下时隐时现,伸手轻叩木门。
他道:“师父,一别三百年,别来无恙。”
几息之间,房门径直敞开,露出纪凝谙面带欣喜的容色:“谢温!”
嘎吱一声,敞开的房门又一次被关上,无人理会跪在暴雨如注里摇摇欲坠的极玄。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风铃在檐角柔弱无依地来回飘荡,丁零当啷的铃声像是哀怨地泣声,风带来阵阵低语,犹如针扎般穿过心头,不见血但令人窒息。
“师父,随我去神界吧,徒儿能护您周全,最重要的是灵清派对您如今的修为已经没有丝毫的帮助,去往神界,在那里以您的资质,成仙为神指日可待。”
面对谢温的劝说,纪凝谙沉默不语。
现在的灵清派表面风光无限,实际千疮百孔,掌门师兄死后,唯有她身处此中,灵清派才没出大乱子,虽在世人眼中,她早已隐退,但众所周知,谙月道君依然在此山中。
所以才无妖邪来犯,更何况,一旦她走了,灵脉怎么办,灵力没了,灵清派就真的要支离破碎。
“你容为师再想想。”
听到她这么说,谢温的表情有些失落,但她没有直接拒绝就证明还有希望。
再者,极玄这魔头在此,魔界定然群龙无首,或许这会是个好时机。
谢温略显亲密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双手紧握,指腹轻柔着细滑的手背,抬眸间蓦然坠入一片璀璨星河,他神色微怔。
神女一笑,天地失色。
或许是此时时光太过美好,又或许是上百年的时间流逝,让纪凝谙渐渐在他心中留下里无人替代的位置,他和极玄一样,有着相同的执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