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凝谙坐在高位,手捧茶杯,抵至唇边却未饮用,热茶散发出的淡淡薄雾逐渐将她的面容笼罩,若隐若现中神色若有所思。
好家伙,一觉醒来,俩徒弟都跑了,一个去当了神族太子,一个直接走了另外一个极端,成了魔界魔尊。
这跟没了有甚区别,还有比这更像地狱笑话的嘛。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该怎么做任务啊,头疼,真是头疼……
“师叔?师叔?”
萧冷疑惑地看向她。
他不断地呼喊声让纪凝谙很快回过神来,“啊?嗯…你刚刚说掌门师兄和长老们怎么了?”
萧冷皱着眉,脸色凝重,“当时师父他……被叛逃的极玄重伤后,没过几年便仙逝了,还有严长老,也死了,其他长老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师父临走前把掌门之位交予了我。”
“后来听闻极玄做上魔界的魔尊后,有段时间灵清派是戒备森严,长老们也担心极玄会来报复,所以万分谨慎小心,但不知为何,始终没见他来对灵清派做不利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师叔您在这吧。”
“危机解除后,没过多久,长老们纷纷闭关不出,不过几年前,柳长老和玉长老出关,恰逢内门弟子需要下山历练,所以两位长老干脆带着弟子们入世,至今未归。”
在萧冷说完的片刻之间,陷入了寂静,纪凝谙忽地伸手抵住额头,遮掩住眉眼,藏起了那双泛红的眼眸。
许久过后,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间的干涩,开口道:“知晓了。”
那听似平静的语调,仔细一听隐隐有哽咽之声。
待她稍作平复之后,又道:“我昏迷之后,掌门师兄对外是如何宣称我的?”
她点出了整件事里最为关键的一点,所有事情的起源都是在她昏迷之后发生的,纪凝谙这个身份可以算得上是举足轻重,说是灵清派的活招牌也不为过。
有多少人来灵清派学艺,都是冲着谙月道君,如果说这活招牌出了什么闪失,灵清派能不能一直昌盛下去还是一回事。
萧冷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师父……师父说您闭关,暂且隐退,百余年内不会现身。”
百余年?
纪凝谙倏然抬起头望向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是啊,这么说最好,为了灵清派。”
或许想来她为何昏睡不醒,她自己未必不知道,只是她内心深处不想承认罢了。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本君的,一并说了吧,我不想再猜来猜去。”
此话一出,萧冷神情微惊,敛起的眉眼中深藏诧异。
纪凝谙微蹙起眉,浓睫轻抬,瞥向他的目光凌厉锋锐,属于纪师叔的脾气和秉性终于显露出几分。
“师兄与你交代过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二,但我希望你能自己说出来,如今的灵清派不比从前,本君能醒来继续守护灵清派,你身为掌门该高兴才是。”
她这般威逼利诱,只是想诈他的话而已,谁知道路未舢会和他说什么,就看他会不会上钩喽。
果不其然,萧冷并没有再选择坚持隐瞒下去。
纪凝谙回到碧波峰,看到摆放陈设一如既往,对她而言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但对其他人来说已经是三百年过去。
现在看来干净如初,想来是一直有人刻意精心地保存着一切。
至于是谁…算了,不重要了。
她走进院子,看着冷清清毫无人气的院落,指尖轻抚着一花一木,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而另一边,此时,极玄已然身处寒冰洞。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寒冰床,瞳孔紧缩,脸上的神色竟有些惊慌失措,急忙上前,伸手触碰床塌,似乎很是难以置信。
人呢??师父呢?!
难不成……难不成…怎么可能,外面被他布下层层阵法,单凭如今灵清派的人,绝不可能会有人能闯进来,除非是里面往外走去,从里面往外走……难道…
想到这里,他强压彷徨,心想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随即他鼻尖轻耸,细细嗅闻。
很好,没有其他人的味道,只有独属于纪凝谙身上淡淡的甜香,于是他稍稍放下心来。
顺着味道的轨迹,他一路来到了赤柘峰主殿,见到了站在殿中好像在等着什么人的萧冷。
极玄皱眉,眼神一凛,看来对方早就知道自己会来,那就是他用了什么办法进入到寒冰洞掳走师父,他竟敢违背当初说的话。
当年若不是寒冰床能护着纪凝谙的身体,再加上师父对灵清派如此看重,他又怎会仅仅只是杀几个人,而放过灵清派,况且他还动手杀了她十分敬重的掌门师兄路未舢,师父若是知晓了,定会怪他的。
可现在想来,他不该手下留情,他应该把这些知晓当年的事情的人都杀了,这样,他们就不会跑到师父面前乱嚼舌根。
如今嘛,待他询问出师父的下落,再动手也不迟。
想通后,极玄垂在身侧的手心凝聚起来的黑雾渐渐散去,他压抑住心中不断攀升的杀意,冷声道:“我师父呢?你移到哪里去了?”
萧冷也不是傻子,他心中多少感觉极玄这疯子的打算,好在他先一步把事情都和纪凝谙说了,现在能制住这魔头的就只有纪师叔了,以纪师叔对灵清派的心,只怕除了师父再没人比她还对灵清派上心。
而且她知晓极玄的所作所为,再加上如今极玄的身份,以纪凝谙的脾气见到极玄也很难善了,今后为了维护灵清派,师叔也只会更坚定地留在灵清派中。
“这寒冰洞外被你布下重重防护,连我也进不去,又怎么能带走师叔呢。”
“我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些废话,你最好老实交代,你违背了当初说的话,灵清派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看着他极其不善的目光,萧冷眉头狠狠皱起,当下没再绕弯子:“师叔醒了,而且她知晓了当年发生的一切,包括你的所作所为,你杀了她敬重的师兄,现下又要毁了她一直以来守护的灵清派,你以为她当真不会对你厌恶至极、恨之入骨吗!?”
萧冷的一字一句就像铁锤一样重重地捶打着他,他双拳紧攥,唇瓣紧抿,居然真的在害怕纪凝谙恨他。
“我若是你只怕会逃的远远的,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只为不破坏当初留存在她心中的最后一丝美好印象,况且如今你敢去见她吗?就你现在的身份,你能去见她吗?!”
极玄接连倒退几步,神情流露出几分隐藏不住的慌张,最后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快速地离去。
离开后的他,还是悄然来到碧波峰,这个曾经他与师父生活、有着他此生最美好回忆的地方。
他是害怕纪凝谙厌恶和恨他,但,那又如何,他不会放手的,不管她情不情愿,三百年前他没有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今,一切都是触手可得,没有人能阻止他。
心不属于他,那他就要得到她的人,待他杀了谢温,毁了灵清派,没了牵挂,师父的心迟早都只会属于他一个人。
没错,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