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包厢里，满头白发的陆振国在助理的陪同下早早的等候多时。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反倒越来越忐忑起来。
今天的他特意穿了一蓝色中山装，看上去既不显贵又不失礼。
“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楼下等？”
陆振国到底觉得不满意，转过头问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秘书。
新秘书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被调到陆振国身边才两年，主要负责他的日常起居跟一些简单工作。
见惯了老爷子平日里威严高调的一面，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心中不免对今天要来的客人产生了好奇。
正当他准备低头搭话的时候，包厢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陆怀安领着众人出现在门口。
陆振国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众星拱月一般的的项脊，两人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岁了，此刻却都是狠狠一愣。
“爷爷。”陆怀安小声的提醒道。
陆振国率先回过神，主动起身，拉开身旁的椅子：“到了，来来来，坐坐坐！”
大家很有默契的把陆振国身边的位置留给了项脊。
相较于陆振国的热情，项脊倒显得很是冷漠。
“师兄啊，喝喝看，这是我珍藏了十几年的茅台！”
陆振国亲自给项脊倒酒，在项脊面前，俨然一个犯了错处处讨好的孩子一般。
项脊冷哼一声：“我这种市井小民，多半喝不惯这么贵的酒，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这是陆振国功成名就之后，第一次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他脸，身后的秘书隐隐为不识趣的项脊捏了一把冷汗。
谁知道陆振国不仅没有怪罪，甚至还说起好话来：“师兄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我的气么？”
项脊不言，可那表情分明就是！
陆振国解释道：“当年我带文华离开项家山也是迫不得已，谁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气性儿那么大……我……我真该死！”
提到往昔，陆振国也是一脸的悔恨，宋暖阳见他那神情，估摸着不是有几个小辈在，他能当即给项脊跪下来。
项脊喉头滚动了一下，却还是硬起心肠：“我今天是陪我的小徒弟来见亲家老爷的，不是来跟你师兄弟叙旧的，菜还上不上？不上的话我这就回了！”
说着就欲起身，陆振国赶紧拉住他：“上上上！”
陆怀安招来服务员传菜，等菜齐了才介绍道：“爷爷，她叫宋暖阳，是项老的关门弟子！”
“爷爷好！”隔了半张桌子，宋暖阳乖乖叫人。
陆振国抬头望向对面的宋暖阳，小姑娘鲜活灵动，眉眼间有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符的从容不迫，实属难得。
“好好好！”
一连用了三个好，表明了陆振国对这个孙媳妇儿的肯定。
但宋暖阳知道，陆振国之所以这么满意自己，跟自己是项脊的徒弟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顿饭吃得不咸不淡，随后的话题陆振国也没敢再往当年那件事上带，一开始项脊根本不想跟他说话，到了后来，师兄弟勉强还能说上两句。
宴席结束后，陆振国亲自送他们到门口，陆怀安没让门童开车过来，而是自己去了地下车库，他先是在车里抽了一根烟，磨了一会儿时间，又开车通了一下风，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把车开出去。
门口，陆振国望着项脊，眼中热泪滚滚：“虽然我没这个资格，但我还是想叫你一声师兄，师兄，咱们黄土埋到脖子根儿的人了，这次见了，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了，你……你当真不肯原谅我么？”
项脊眼神闪了闪，没有回答，而是低声训斥一旁的宋暖阳：“陆怀安开个车开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
“呐，来了！”宋暖阳指着从车库里开出来的那辆mpv，虽然她有心帮陆振国，但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车子停稳，所有人都上了车，陆振国眼巴巴的望着，但在项脊的催促下，车子还是开走了。
陆振国擦了擦微湿的眼眶，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助理过来扶他：“董事长，咱们也回家吧！”
“家？何处是家？”陆振国望着远处的霓虹，意味深长的问。
车子一路开回项家山，这次谁也不敢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沉闷。
宋暖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很好奇。
项脊本来闭着眼的，闻言又睁开了：“陆振国被领上项家山那会儿还不叫陆振国，叫小天儿，只有八岁，我爹教导他比教导我这个亲儿子还用心。”
“他也确实很有天分，年纪轻轻就名声大噪，当时来找他定东西的还有好些个中央的高官，蒋秀东你认识吧？现在黄杨木雕的领头人物。”
“那会儿他爹死了，他刚接手蒋家，底下好些个不服的宗亲，他得想个法子呀！于是就找到了小天儿，我爹这时候才知道他的好徒弟小天儿居然是蒋家的私生子！”
“那会儿蒋家跟我们项家山的关系就好比现在的贺家跟项家山的关系，那都是竞争对手啊，感情我爹辛辛苦苦是在给对手培养孩子！”
“小天儿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我爹最疼爱的小女儿，把我爹给气得呀，从那以后便宣布把他逐出师门，到死都不曾原谅过他！”
“不对呀，蒋家远在a城，陆爷爷重没回去过呀！”宋暖阳不解。
这下项脊不说话了，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前排开车的陆怀安。
陆怀安知道，项脊是想让自己亲自解释，于是道：“回去过，不过我爷爷的生母死后他便彻底跟蒋家划清了关系！”
“原来如此！”宋暖阳了然的点点头，又道：“那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不得已的苦衷？”
“哼，苦衷？能有什么苦衷？他陆振国现在有钱了，觉得良心难安了，需要救赎了，我项家人就得识这抬举？”项脊气愤的说道。
眼见着项脊越说越气，宋暖阳不敢再搭话了。
陆怀安从后视镜里看了项脊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加快了车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