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这人,眼里放光,嘴角挂着涎水,想伸手去拿这些东西,又好像怕弄坏了一样,就那么一伸手,又跟马蜂蛰到了似地猛地缩回,这样反反复复,跟玩儿似的。
“长远,你看你哥,现在是不是变了个人一样,完全跟之前的长久,不是同一个人。”黑姑娘也看到了,特意叮嘱了我一句,我知道,在绝对的诱惑前面,人是会变的,比如我哥长久。
据黑姑娘所说,这三个东西,可谓是价值连城,任何一人随便卖出去,都可以荣华宝贵一辈子,而且绰绰有余。
而现在我哥就这样,鬼迷心窍一般,盯着这些东西,好像没了魂。要是现在谁突然跑进来,把这东西拿跑,我哥长久会不会啊哦一声晕死过去?
我只是这样想,看着我哥长久灯光照得雪白的脸,摇了摇头,没有接黑姑娘的话。
后来,我哥长久,抬起头,好像很警惕地往四周看看,又到窗户前往外瞄瞄,觉得没人看到,就赶紧拿衣服包了,想藏起来,可是藏哪里牢靠呢,他在屋里找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不稳当。
于是,他就跟抱着儿子一样的小心翼翼,出了门,快步走到院墙西南角,一边往下蹲着拉那个红薯窖口的石头盖子,一边还往四周不停地看。
看来我哥长久认为,最不起眼的地方,才最安全,所以,他就把这包的结结实实的地东西,给藏到了红薯窖里了,等他鬼鬼祟祟从红薯窖里上来,我也跳下墙头,跟着她们两个,往东走了。
我爹我妈还在地里干活,我现在却没事做了,觉得很无聊,就问黑姑娘:“我不想让我爹妈知道我回来了,我躲到哪里合适,既让我哥找不到,我爹妈又看不见……”。
“那还不简单,白天你不要出来,晚上回来就行了,回来后就在房顶上睡,下雨了,就去东边那个废院里。”黑姑娘跟我说着,就伸手在面前一抹,那里又出现了那个可以看到人的类似于屏幕一样的东西。
我看到,我爹我妈正弯着腰,在地里挥汗如雨地锄着草,那地里我还看到了不远处的坟堆。原来我爹他们,去了庄北边的地里干活了。
“长远,你别急,我今夜就在你们家的麦缸里放点管用的东西,这样,你爹妈就不会那么苦了。”我是不想让黑姑娘为我家的事这么操心又破费的,但好意难却,我也没有拒绝。
其实,我们家早就没有粮食吃了,家里仅有的几布袋红薯干,还有包谷,我爹都拉到磨面机房,打成了面粉,叫我妈隔三差五蒸点花卷馒出来,好让我们全家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
我倒从来没嫌生活过得苦,有的吃就行了。吃穿方面,我一向不讲究,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才能晓荣辱,对于我长这么大来说,好像从来都没见过我家衣食足过……
也许,我哥长久的变化,也基于这一点,但他却跟我不一样,特别喜欢穷大方,唉。
当我看到我爹我妈在地里干活那么累的时候,我真想过去代替他们,但现在我却不能突然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而黑姑娘变着法子的帮我,我心里感激的几乎热泪盈眶。
我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反正不管了,总之这黑姑娘,从来都没害过我,反而一直在帮我。还有这个叫作长乐的小女孩,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妹妹。
天马上就要黑了,我实在是没地方去,看到庄上炊烟升起,才突然发现,我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可是我一点都没觉得饿。
我不能在家附近逗留了,不要说我爹妈会看到我,如果被邻居熟悉的人看到,我也不能自圆其说,现在我爹妈一直认为,我还躲在西乡我大姨家里呢。
我正在纠结,那个叫作长乐的小女孩,使劲拽了一下我的衣襟:“二哥,二哥,快看,你看大哥长久……”。我一看这个长乐,没想到,她眼睛瞪得溜圆,就跟见了鬼似的。
来不及跟这个叫作长乐的小女孩说话,就赶紧抬头,看向老房子。
里面的灯泡还在亮着,可是我哥长久,却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啪地就站了起来,那个动作,非常利落,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接着,我哥长久,以这个床为中心,就跟戏台上那些武生一样,开始手指着一个点,不停地转起了圈圈,那圈转得越来越快,看得我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我还以为我哥长久睡得发梦了,没想到,他的眼还是圆睁着,间或我还能看到他眼里的血红与极度的疲惫。
转着转着,我哥长久就嗷的一嗓子,身体猛地往床板上直挺挺就躺了下去,可是就在身体快要摔到床板上时,没想到,就跟下面有谁在托着他一样,离床还有不到20公分的距离,我哥长久就那样停着了。
接着,就以他的脚尖为中心,开始转起了圈,我的天,惨白灯光下,我就看到我哥长久这一次,真的变成了拉磨的驴了。
我还在看我哥演的把戏呢,没想到,我眼光一瞥,竟然看到房檐边上,有一个很小的脑壳,露出尖尖的长嘴,那嘴好像还在一咧一咧地,似乎在笑。
我一看,乖乖,这不是黄鼠狼吗,这个东西怎么跑到我家房子上来了呢?
我哥长久,在床上,玩得正投入,没想到房檐边上,不知道啥时候跑来了一个黄鼠狼子。
“长乐,你看,那是不是黄鼠狼,大哥这个怪异的动作,跟这黄鼠狼有关系吧?”我看了一眼这个叫作长乐的小女孩,就问她。
“长远,就是这个黄鼠狼闹的,你们别出声,我把这东西给捉来问问,它想干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这个黑姑娘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我哥长久,就这么在床上,一会儿站起来转,一会儿就那么点着脚尖转,总之是转得完全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人呢,还是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