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擒虎当时的感觉,就像在茫茫沙漠瀚海里,饥渴了三天三夜,然后发现了一处绿洲那样惊喜。
在相国寺摩肩接踵的庙会上,韩擒虎保持在杨珍珠和老太太身后十步远,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她温婉淡然,在熙熙攘攘推搡拥挤的人群里,走路讲话,不疾不迟,让人莫名安心静心。
可惜,哪怕与她一次目光相接都没有,更遑论说话点头。就这样跟了两个时辰,直到目送她上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影车影。
第二次见到杨珍珠,是二月二龙抬头,在京官员们依例放假休沐一日。一大早,韩擒虎微服在一个小巷弄里找人,被一群不长眼的地痞无赖盯上了,想从他这个生面孔手里榨出三五两碎银子喝酒吃肉。
结果是被外出给老太太买撑腰糕的杨珍珠遇着,上演了一出荡气回肠的美人斗英雄的好戏,杨珍珠竟然庇护着那群无赖,悍然与韩擒虎大打出手。
养在深闺的杨珍珠当然不是韩擒虎的敌手,但她身上那股执拗劲头,就是放在边关,也是一等一好兵的首要品性。
这次好多了,有了几句简短的言语。杨珍珠道,这些小无赖们,打小就在这陋巷里晃荡长大,大多人家中,都有父兄死在西北,等他们长壮实了,很多人也会自动自觉去西北送命。
韩擒虎听了热泪暗流,杨珍珠却言语风轻云淡。
韩擒虎回去辗转返侧了几个夜晚,咬牙定下一个决心,娶妻就娶杨珍珠。
第三次见面之前,在正北方向边关以杀伐果断著称的韩擒虎,已经多次在杨家门外墙外徘徊到深夜,受了杨家那位结巴小管家杨艾儿的无数白眼,希冀能见到杨珍珠一眼。可惜未能如愿。
特别是鼓起勇气向杨家求亲后的那些日子里,韩擒虎更是寝食不安如坐针毡,半辈子从未曾有过如此像疯子一般在希望和绝望交替里煎熬。
第三次见面,韩擒虎老老实实跪在杨家老太太的面前,大气不敢出,杨珍珠站在老太太身侧,一身素衣,人淡如菊。
老太太和杨珍珠都沉默不语,自认已经能够看淡生死的韩擒虎感觉汗流浃背,短短一盏茶时间,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韩擒虎清楚地记得那种感觉,如果杨珍珠再晚一点开口,自已大抵要憋得气绝身亡了。
杨珍珠只是轻声道了一句:“我愿意。”
韩擒虎感觉得这三个字,就轻而易举判了自已生死。直到晕乎乎出了杨家的门,还未回过神来。
韩擒虎嘴角噙着笑,或许明日就该了断了。
但愿她遇到更好的人。
次日傍晚,韩擒虎已经饿了一天。张庆之却一手抓着一只油鸡一手提着一瓶醇酒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