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陷阵是过关,走过千山万水是过关,看遍人间离合也是过关,最难过是心关,但终究要过这一关,我只是把自已的心境借给他用一用而已,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怪人满脸幽怨道。
疯道人再次屈起中指。
“好了好了,今日就过山关水关,留着人关余着罢。”怪人双手扶着头上道冠,嘴里慌忙求饶。
疯道人不再言语,看着东方大白日将出处。
杨六郎站在东海一叶扁舟上,天无日月,阴云低垂。海面上浪大如山峰,一山接一山,无处可躲,四周皆是破碎的舟楫残骸,没有一丝生气。
杨六郎身无寸缕,手中无篙桨可恃,脚下破败的扁舟随浪起伏颠簸,吱呀作响,眼看就要散架。
“上来就下这么狠的手啊?用得着吗?”疯道人颇为不满。
“因材施教,因材施教嘛!”怪人笑嘻嘻道。
一口浪头高高跃起,迎面压顶而来,宛如沙场上敌手的狼牙棒向头顶砸下来。杨六郎举臂握拳如擂天上鼓,从小舟冲天而起,迎着浪头一去千尺,劈开浪头,见到了天上洒下丝丝缕缕的阳光如金线,然后堕入海中,小舟已被浪头撞成几块木板飘浮在水面上。
云开日出,海面平静如镜。
烈日当空曝晒,海面水波不兴,一片枯寂沉静。没有帆桅,没有声响,没有鱼鳖,也没有淡水。天海间只一个活人,露着一颗脑袋在水面上,一只手死死抓住木板,眼神空洞,嘴唇干裂,面如死灰。
日落月升,一日又一日。
“几日了?”疯道人从远处收回的目光,落在怪人手中托着的一团快速变幻的烟云上。烟云变幻出的景象正是杨六郎在海里忍受饥渴寂寞的样子。
“七日。”怪人感叹道,“海里虽然全是水,可在海里渴死的人,一点也不比在瀚海戈壁里的少。”
怪人讲完话,张口一吸,把整团变幻的烟云吸入腹中,又伸手从怀里掏出另一团烟云。
杨六郎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原来万籁俱寂的耳边,却忽然传来了轻轻的风吹木叶声音,平静的海面也轻轻涌起波浪,像拍着襁褓中的婴儿。杨六郎从未感受到如些轻松惬意,手一松,缓缓沉入海中。
天地反转。
杨六郎站在一处山顶上,远眺南方莽莽众山,天上一轮明月亮晃晃。
“这是十万大山。”怪人对疯道人挤眉弄眼,“我当年就差点走不出来。”
怪人一脸回味陶醉。
杨六郎已经走过千山万水,从春到秋,从冬到夏,一根行山杖从青翠变成枯黄,从七尺磨短到不足五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