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给……”吕公子忘了自已还身着男装,却鄙夷地斜了杨六郎一眼,像变把戏一样变出一锭青亮的银子,硬塞到害羞躲闪的杨枝儿小手里,然后一甩袖子,哈哈大笑下楼去了。
薛延春芽移步窗前,看见那位身着男装空有脸蛋没有背影的人走远了,换了一副姿态,坐在杨六郎对面的椅子,压抑不住心中得意,一双大眼睛渐渐笑弯成两钩月牙儿。
杨六郎被三个女子押着,穿街过巷,缓缓地往那个“家”走回去。
杨六郎本来担心如些张扬会招徕对手会以薛延春芽几人来要胁自已。但一转念,恐怕此时半个大梁城里的有心人,已经翻出了薛延春芽的底细,就没有必要掩掩藏藏,多此一举了。
吕公子回到自已的闺房泡澡时,才蓦然惊觉又上了一当。
那么清瘦轻盈的身形,能是生养了两个十一二岁孩子的妇人?家境贫寒的小孩,有这么整齐干净的双手?
吕公子一脚踹开薛延春芽家的厨房门,里面热气蒸腾,一家三个大人七个孩子在围坐在桌前吃晚饭。
薛延春芽惊愕一下之后,竟然站起来热情招呼不速之客:“来,吕姐姐一起吃饭。有红烧肉和鱼皮木瓜羹,新鲜羊肉饺子。”
薛延春芽边说转身去拿碗筷,是认真真诚的邀请,不是装模作样的客气话。
有贵客临门,老嬷嬷刚要捧碗起身招呼几个小家伙一起回避,薛延春芽笑眯眯地拉住了老嬷嬷,道:“吕姐姐不是外人,不用讲究那些繁文缛节。”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进退失据的吕公子。
心思灵珑的杨枝儿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新来的几位小伙伴,大家起身把凳子挪了挪,为客人腾出一个位子。
狠狠瞪了一眼从在桌边如泥雕木塑一样装聋作哑的杨大个子,一屁股坐在薛延春芽身旁的新添位子上。有几分你能奈我何的挑衅意味。
“来,吃一碗木瓜羹,暖身养颜,对那个大有功效,姐姐要常来啊,咱姐妹天天吃,有福同享!”薛延春芽盛了一碗木瓜羹放在吕公子面前,还殷勤地把装饺子的碟子换到吕公子的面前,目光顺便往吕公子前面瞄了一眼。
薛延春芽趁着吕公子嘴里塞着一整只饺子时,悠悠说道:“咱杨家虽是小门小户的,但也不敢不讲先来后到的规矩,吕姐姐看起来是比我年长几岁,杨家还是我大,委屈吕姐姐了。”讲完话,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胸膛,坐得更显气势一些。
吕公子被噎得两眼翻白,正好院子里风吹雪落,砰然坠地。“有贼!”杨六郎嘴里刚讲出两个字,身形已经掠到院子中。
在外面蹓跶了大半个晚上的杨六郎,本来要去兵部斜对面的那个小宅子的,却又神使鬼差回来了薛延春芽这边来。
杨六郎推开自已的屋门,不料暗灯瞎火里,竟然有一个人坐在他的床沿上。
杨六郎吓了一跳,点起灯火后,却是薛延春芽。
“吕公子……吕姑娘走啦?”杨六郎讪讪问道。
“吃了几个饺子后,忽然想起家中有事,所以急匆匆就回去了。我正要跟她聊聊夫妇间的周公礼呢,可惜了。”薛延春芽笑眯眯道。
杨六郎吃惊地看着这位才十五六岁还一脸稚气的女娃子。不过想想也释然了。在清绝楼那种地方耳闻目睹,争风吃醋打情骂俏的本事,想必是自然而然信手拈来。
既然屋子被鹊巢鸠占,杨六郎转身便打算去院子里坐一宿。
“知道她来讲了啥事吗?”薛延春芽在微弱的灯光里幽幽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