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师接管了云烟州兵权,原来肖孝穆的三位副手,只留下一个听话憨厚的薛延赞,其余二人,各用一封保举信打发回黄龙府享清福云了。一个拔高一品爵位,一个增加了二百户食邑,都是明白事理的机灵人,皆大欢喜。
肖氏云烟州的兵权由肖雨师亲领,在边关栉风沐雨半辈子的薛延赞是名义上的副手,就是个稳定军心的花瓶,就等着沙陀刚微风细雨一点点地渗润了云烟州上上下下,然后再功成身退。
空了两个食邑五百户的万夫长位子,肖雨师没有调人来,在帐中议事时,就明着跟军伍里的将领说了,由云烟州的边军将领们逐级递补,实际上就是空了一串的位子,谁办事谁上,谁办成事谁上。
这种渐进的方法,远比大刀阔斧走马换将来的稳当扎实。
肖雨师临别时交代沙陀刚,二年内,从上至下,都得换成自已的人,从而牢牢掌握着云烟州,否则,你沙陀刚就去做火头军,烧火背锅。
鬼老灵人老精,薛延赞主动提出守老巢,让沙陀刚独自领兵剿贼。这是为沙陀刚在军中立功立威垫台阶,沙陀刚和薛延赞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沙陀刚点了二百精锐翰鲁朵轻骑,外加抽调十名青壮的百夫长随行。
八名扈从和嵬名巴丹一起现身沙陀刚大营前,乱射了一通箭之后,便继续东进,先去东边室韦部和肖氏接壤的边界,挖坑做套,然后等着与嵬名巴丹会合,一起搅乱室韦氏。
嵬名巴丹立马在距沙陀大营营门五百步的土坡上,看到沙陀刚领着骑兵呼啸涌出,抬手就是一箭,箭矢如流星,直取沙陀刚,可惜距离太远,箭矢飞到沙陀刚面前已经力竭欲堕,被沙陀刚伸手接住。
自从西南被反围死里逃生,嵬名巴丹伤愈之后,感觉身体莫名其妙起了变化,都三十几岁的成年人了,一场伤病,身体反而更加雄壮,力气变得更大,眼力耳力更敏锐,心中压抑不住澎湃的激情冲动,仿佛年轻了好些岁月。
嵬名巴丹一人一骑不疾不徐地跑着,这一次除了摸清元氏和室韦氏的心思,既然遇上了,也正好想以身犯险好好试试肖氏去烟州翰鲁朵轻骑的战力,有没有比当时自已练出来的怯薛卫那般强悍。
两年没干过这般刺激的事,反正以身犯险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哪一次不是最后脱身而去?
沙陀刚和他的人吊在嵬名巴丹的后面,保持着距离,隔三差五放一枝冷箭,吓唬吓唬前面的猎物。
沙陀刚及手下的翰鲁朵,都是一人双骑,这是北庭轻骑长途转移奔袭的标准配置。沙陀刚来云烟州不到半年,正苦于没有机会检验检验翰鲁朵的成色,想不到几个蛮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一头撞上来。
捉住人了,一定得先请他们喝酒。沙陀刚开心地想。
狂奔了两个时辰,人吃得消,马吃不消。嵬名巴丹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来,明明还有余力的沙陀刚却没有下令换乘备马,一鼓作气冲来围杀自已。嵬各巴丹便大模大样地下马饮水吃馕,御鞍刷马。
沙陀刚的翰鲁朵也在小河下游不远处休憩刷马。
嵬名巴丹心中一笑,看来狂妄的年轻人,与自已杠上了。这情景,与好些年前自已和南朝杨家兄弟在边境线上互杠互咬何其相似也。如果耶律宗寿叔叔不是死在杨老二手上,说不定与杨家兄弟能成为一起饮酒的朋友。
想起耶律宗寿,嵬名巴丹本来明亮的笑间的眼神,蓦然一暗,复而又亮,只是这一暗一亮间,原先眼眸中的笑意,已经换成了滔天恨意。
嵬名巴丹做了一件在草原上惊世骇俗的地事。他当着不足五百步翰鲁朵,站着扯下裤子朝小河里撒了一泡尿。
同在长生天之下的草原上,没有南朝那么多非礼勿为的讲究,但不论是哪个部族,都不敢不能在河水里洗衣便溺。这是草原上恪守千百年的规矩。
沙陀刚和他的二百骑刚刚还在下游汲水饮用,看到嵬台巴丹这种有违天理人伦的粗暴举止,怒意被激起,还来不及上马,就摘弓搭箭向嵬名巴丹射去。
嵬名巴丹转身向下游众人抖了两抖胯下水龙,翻身上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