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郎答应苏诩出手,不是因为那五千两银子,而是因为惠和跟他说了一句话。
杨六郎对惠和的观感其实并不好,但就偏偏莫名其妙就听信他的话,比如之前那句“欲速不达”就轻而易举拖住了杨六郎西向脚步,现在又用一句话让杨六郎出手。
惠和对杨六郎说,既然已经沾染了因,不如亲手了结这个果。杨六郎就稀里糊涂跟苏诩走了。
问坑不解,问问山:“师父怎能劝杨大个子去杀人?”
问山答道:“师父总认为杨大个子有佛性。”
问坑:“啥?……”
问山反问:“你也不是杀了人才皈依了我佛?”
问坑:“佛门不是戒杀生吗?”
问山:“我还怂恿杨大个子杀了那位人面蛇呢,杀人也是为救人,我佛降妖伏魔也不心慈手软。”
问坑:“为何?”
问山:“因为我和杨大个子对那位可怜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杨六郎随着苏诩赶到襄阳城南门时,陆奎正被一大汉压制得左右支绌。陆奎的对手也使剑,是一柄剑身相当狭窄的长剑。按理说,在地方空旷没有阻碍物,轻重悬殊的两剑相对,陆奎的重剑应该占尽便宜才对,但战况却与常理相反,陆奎的大剑完全施展不开来,只取守势,勉强护住全身上下的要害部位,身上已经多处挂彩,苦苦支持。而他的对手出剑令人眼花缭乱,眨眼之间不知刺出多少剑,扎在陆奎宽如盾牌的剑身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更要命的是,这汉子看似直刺的剑招中,还暗中夹杂着不少的撩剑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中陆奎的手臂和大腿,陆奎脚下地上,洒着点点鲜血。
折冲与一个双手戴着银色手套的瘦子打成一团。折冲的剑,招招拼命,很明显,这是折五少的无情剑法,对敌无情,对已无情。可惜,他的对手太强了,手上的手套应该是两件难得一见的宝物,不畏刀剑切割,用了空手入白刃的身法手法,在折冲的漫天剑光中闲庭信步,每每主动用手去捉拿折冲的利剑,见招拆招。
杨六郎走得匆忙,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拿上,面对缠斗正酣的两对对手,一时也无法插上手。
周边团团围着的是襄阳王府的家将和襄阳州的刑房捕快,个个刀剑出鞘,但也个个两股战慄,只是围着虚张声势。因为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具家将和捕快的尸体,这些人都是一个照面就被两个歹人放倒的,甚至手中刀未斩出,剑未刺出就窝窝囊囊死得不明不白。
杨六郎扫了周边捕快和王府家将一眼,看到有一个手中武器特别一点的,走过去,劈手把他手中的长柄朴刀抢了过来。
折冲已经处于下风,长剑已经被对手折断剑尖,对手得了武器上克制的便宜,便步步进逼,折冲虽然有心拼命,奈何对人不与他拼命,很聪明地以已之长攻敌之短,一改原来的小巧游斗方式,双手捭搕,招招往折冲的肘部肩部关节拿捏,折冲一旦露出些许空门罅隙,就用上长拳或摧碑掌之类的徒手远击招数,企图一击而中废掉对方。
很显然,折冲的对手是个十二分聪明的人。折冲虽然想拼命,但对手却不愿意拼命,让折冲的拼命剑招招招落空,白白浪费了许多力气。实力悬殊,折冲虽然万分不愿意,但却被对方逼得步步后退,折冲不退,就会被对手击中。眼看就要被逼到城墙根底,只要到了城墙根底,折冲就退无可退,就会击死在墙上。
陆奎又中了三剑,提剑的右手臂鲜血淋漓,胸腹起伏气喘吁吁,动作明显缓慢了下来,干脆咬着牙关,左手握着剑刃,双手端着大剑,像举着一块门板一样挡住对手仍然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但已经力有不逮,败亡就在眼前。
杨六郎手握着长柄朴手,不知先救援谁好,看样子,不管先救谁,另一个都必死无疑。杨六郎在沙场上,极少遇到这样的局面,因为陷入危境的袍泽,为了不拖累同袍,都会选择与敌同归于尽,不能的便迅速自行了断,根本不用救援。沙场的惨烈和决绝,远不是江湖中这些拖泥带水好死不如赖活能比拟的,是风气也是人心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