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显然还没有从白日梦里醒来,随口即答:“娶媳妇啊!”
石青山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小庙的青石门槛上,真他娘的头痛啊。这年头,连和尚都惦记着娶媳妇了,自已是不是该按老爹成家立业的说法,回去娶个媳妇生个崽再出来闯荡江湖啊?
石青山看起来挺是面目沧桑的,其实年纪不大,他自已也介绍了,大好青春双十年华。只是生来性子急躁,人的相貌也跟着长得着急了点,不过现在的小姑娘喜欢这样啊,年纪大,稳重有钱,生活有保障嘛。
问山一脸鄙夷地说,明天你石青山去化缘呗。哪一次贫僧亲自出马化缘,不是比师父多了无数,还不是仗着自已这张粉嫩嫩的小脸吗?大宅门的大姑娘和老小媳妇们,哪个不是边揉捏自已这张脸边往钵里兜里放银子馒头,才有了师徒二人腹中食身上衣。
石青山一有机会就粘着杨六郎,向他讨教刀法。
那天晚上,石青山见识过杨六郎镇慑歹徒的一刀,按石青山的形容,那一刀,足以扫平天下不平,所以,他才暂时放弃了整座江湖,要跟杨六郎练刀。
“你看,让问坑挖坑的人是我,把周发财丢到坑里的人是你,一个管挖一个管填,我们天生就是搭档,你的刀法不传给我,将来一起并肩子砍人,大打扣啊!”
“我练刀,就是要让人间少几桩意不平的事!”
石青山的诸如此类的理由十分充分,也十分让人信服。
石青山对自已是个黑道大贼儿子的身份毫不讳言理直气壮:“我一不要当官,二不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用不着粉饰身世。我只想练好自已的刀法,这跟我是谁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打地洞,老爹是做贼的,儿子却要行侠江湖。问山对这事,不太淡定,总觉得不靠谱。那像自已,以前的师父是个和尚,当今的师父也是个和尚,自已也是个和尚,收个师弟,还是和尚,这叫一脉相承,才算稳当。
石青山自已说了,他爹也是使刀的,还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只是自已不喜欢老爹的拖泥带水不够干脆的刀法,不愿走前人的老路,才立志要练成只属于自已的刀法。听信了来山寨做客的一位坏蛋前辈的怂恿,发誓要在江湖中行万里路,打千场架,撷取天下刀法大家绝招,练成天下第一爽快的刀法,天下不平事,一刀削平。
石青山洋洋自得道:“我第一个师父是我爹,第二个师父叫’半死’,开始时看着别人打架打得半死,练就了偷师偷招的本事,然后下场打架,被别人打得半死,练就了一身挨揍的本事。”
“要不,两支喂了剧毒的制式硬弩弩矢插身上,血都流了几大碗,才几天功夫,又能活蹦乱跳?”石青山边说边谷起手臂肌肉向问山显摆,“你摸摸我臂上的腱子肉!”
石青山已经在江湖中行侠仗义了几年,每每遇上打架的事,都想方设法掺和,走了以战练刀的简单路数。怪不得那晚与杨六郎初次见面,就能默契联手对敌,原来是打架经验老到。
石青山这个练刀路数很有效,砥砺了几年,练成了两刀,第一刀是自下向上撩,刀意刀法取自苏北刀的拔刀诀,第二刀是双手握自上向下斩,却是取自东瀛刀道中的迎风一刀斩。
石青山说杨六郎那挟带风雷的一刀横扫,正是自已孜孜以求却一直不知所在的第三刀,这个师傅,他是拜定了。
杨六郎其实也挺喜欢这个缺心眼的游侠儿,石青山天真很像西北武威营里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杂羌,对谁都能掏心掏肺,在战场上,不管与那支友军搭挡,纵使是初次见面,也能心有默契,以命相托,就如那晚石青山与自已一见如故并肩迎敌。
在最后处置周发财一事上,更是让杨六郎高看了几眼这个邋遢游侠儿。十几个歹人,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去一个破庙砍人,杨六郎做过西北最精锐的毡衣斥侯,石青山行走江湖打架跟喝酒一样稀松平常,其中的端倪,尤如惠和头上的蚤子明摆着,但事先完全没有沟通,一个指挥挖坑,一个指挥埋人,比大梁城里梨花园戏台上的双簧还要出色,坟坑里说话,谷仓里听不见,但完事了之后,石青山却只字不提,就忘了有过这么件事。
杨六郎相信石青山练刀的心思澄澈无垢,如果在沙场上,遇到石青山这样的搭档,连杨六郎也得自认是一份福气。所以,只好把军中斩 马 刀的运劲方法一五一十告诉了石青山。其实石青山向上斜撩的那一刀的运劲方法,就与斩 马 刀的撩刀法异曲同工,迟早石青山都会发现并练成这一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