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来之前,亲手雕的小物件,材质勉强,刀工也勉强。每个新加入的朋友,我都会亲自雕个小物件送给他,作为绰号。干我们这行当的,总叫真名不太方便,按天干地支什么的起个代号,感觉又太冷淡无人情。”
“昨晚,庆之跟我说了对你的感觉,力大、中正、厚重、拙讷,跟我们其他人阴冷诡异完全不同,我想了想,觉得很像大象,所以就雕了个大笨象送你,不知你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另外雕一个送你。”
杨六郎从桌面捡起,握在手心,一个不错的暖玉,是线条简单的写意刀工,寥寥几刀,便刻画一个憨态可掬的大笨象,十分传神。
杨六郎点点头,表示很喜欢。
梁大先生站起来准备告辞时,才随口说道:“城西这笔买卖,我收买家钱不多,是一些田契和宅契,没有现银子,价值估摸一千七百两,按规矩五五开,暂算你八百两,你随时来拿。契据兑成现银,还得花一番功夫,到时多出的,再补足你的五成。”
然后,神秘一笑,说道:“明晚送你一份礼物,希望能收下安心享用。”挥挥手,带着张庆之洒脱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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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延春芽就是梁大先生送给杨六郎的礼物。也是梁大先生招呼好朋友或尊贵客人的习惯。
薛延春芽由一架挂着清绝楼独有五彩灯笼的的马车送进杨六郎的宅子里。一个老龟公和一个老嬷嬷送进杨六郎的屋子里,带上门后,两个老家伙就像门神一样侍候在门外。
再也没有薛延春芽的名字贴切了,小姑娘的身段正在抽条,象极春天枝头上的萌芽,清瘦却富有生命力,让人充满期待。
看着枝头花开和看着女子长成的过程,都是十分愉悦的事,看着美丽的事物在面前缓缓绽放,然后再去采摘和占有,更是令人着迷。
所以,自古以来,许多脑满肠肥的达官贵人,都喜欢蓄养一些自小无依无靠的奴婢丫环,在她们长成之前,限制饮食,使她们身形清
瘦柔弱可怜且眼大有灵气,谓之“养瘦马”。一旦采撷之后,即大量饮食荤腥,身形一天天丰腴起来,又是另一种趣味。
有一些无趣和扭曲的人,喜欢骑瘦马骑幼马。清绝楼主人以为杨六郎就是这样嗜好的人。因为他是个有缺陷的人,是个有怪病的人,梁大先生了解这类人,往往心底都潜藏着一股毁灭一切美好的欲望。
杨六郎盯着薛延春芽上上下下看,薛延春芽宛如碧水无澜,没有那怕一丝丝的局促不安。
很明显,薛延春芽是很清楚知道她被送进这个房间将要发生的一切事,但她却是如此冷淡镇定,如同将要发生的事与己无关。
杨六郎抑制不住地愤怒起来,站在面前的薛延春芽根本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姑娘,而是一件冰冷的器件。这是要怎样狠心怎样毒辣的人,用怎样的手段才能把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训练调教得如此无情,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对于这些小姑娘来说,又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跨入再跨出这房间之后,她们的生命,与灶膛里的柴火,没有什么两样了。
杨六郎坐着始终没有动作,薛延春芽也站直身体,淡然迎着杨六郎的目光。终于,杨六郎从小姑娘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火苗,虽然隐藏得很好,但终于被发现了。
不是悲伤、不是仇恨、不是抗争,而是愤怒。这不是对自已遭遇不公的愤怒,不是对清绝楼主人的愤怒,不是对杨六郎的愤怒,不是对过往种种磨难的愤怒,而是一种毁灭一切的愤怒,包含了所有的怒火。
杨六郎起身走开门,对站在门口侍候着的嬷嬷一字一字地吩咐:“我要见梁大先生,我要为薛延春芽赎身。”
杨六郎回来,缓缓坐回刚才的位置,薛延春芽是听清楚了刚才杨六郎的说话,但仍然脸上波澜不兴,不见悲喜。
杨六郎又盯着她看了良久,薛延春芽才平静地说:“你赎得了我一个,能赎得了千千万万个吗?”
杨六郎低头无言,沉默了一会,才轻轻说:“能赎一个算一个。”
小时在家塾里识字读书,先生一次酒后讲《三字经》的性本善,面对一群满脸懵懂的孩子,罗罗嗦嗦到最后,得个问心无愧四个字的答案,杨六郎也只听明白这四个字。
在家中,听得最多的有学问的成语,也是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