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发了话,下头人无不从的,这会子便留诸位大人议事即可,其余人倒不必再做了什么见证,年甜恬被刚刚众人那阵子夸弄得无所适从极了,这会子不等诸位宗亲退下呢,且见太皇太后要走,她便也忙扶着人一并出去了。
进来什么态度,年甜恬出来也还什么态度,甚至还更为恭谨了些,如此不邀功不讨赏不自傲的样子倒是叫人暗暗又高看了一眼。
就别说女子了,便是他们里头任何一个爷得了如此众人如此赞赏和赏识,也得忍不住满面的春风去,娘娘却是沉得住气,如此女子怪不得得万岁爷的宠呢,真真是挑不出一丝丝不好来。
且不知旁人如何想,年甜恬这会儿同太皇太后娘娘走远了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白色的哈气吐得老长,可见刚刚紧张的连气儿都不敢喘的。
太皇太后见状直笑年甜恬,拍着人手背边走边打趣着:“说来咱们认识的时候可不短了,怎得竟不知咱们娘娘竟还有这般不输男儿的本事呢,你竟瞒得这样好,弄得我还当你只喜欢吃喝玩乐呢!”
一说起来这事儿年甜恬也是没想到,面上微红,忙不住的跟皇玛玛解释两句:“若说我多有学问多好学也不至于,不过是以前跟着哥哥们读了好几遍书罢了,您也知我哥哥们多,上头四个呢。”
“我小时候最最喜欢缠着我二哥了,约莫三四岁便日日听我二哥读书,我二哥读的深奥些,我三哥四哥年纪小,他们便读的浅显些,我上午跟着二哥读,下午再听三哥读书,夜里又跟着四哥一并启蒙,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便是傻子,这么些年来一个劲儿的听也能学会。”
“就我这辞采哪儿能必得上诸位大人,无非是因着我是女子罢了,读这么多书的不常有,便显得我厉害些,至于这不同的看法也没什么稀奇,这行我是真真觉得不方便,就不说远的,只论先前去科尔沁的那一回,一路上竟是要走一个月左右才能到地方,真真是不方便极了。”
“就这咱们还是坐马车走官道呢,想想百姓岂不更艰难,想到这儿我便写了这,谁道竟得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真叫我不敢生受。”
年甜恬极力解释着,眼光超前的事儿她也没法儿控制啊,她觉得理应如此的眼下人却是觉得不同寻常,不过是一次考试罢了,竟弄得她差点儿被人捧到天上去,幸而没太异想天开了,不然大家伙儿可真把她当妖怪了!
太皇太后笑着,如此打趣并不觉得年甜恬不该,她反倒是佩服的。
这世道男子素来看不起女子,便是位份再高,男子也一贯认为女子只能相夫教子,日日拘在屋里勾心斗角罢了,孰不知女子有抱负的亦是不少,并不比男子差呢,今儿这一遭儿不仅仅是年甜恬得了夸,更是叫女子都跟着扬眉吐气一回呢!
有年甜恬做了第一人,想来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昂扬些个斗志,许是不至于达到武后时期女子的地位,可能提升些便提升些,且都是人,凭什么男子便天然比女子多一份高贵和自在,除了传宗接代,女子未必比不上男子。
“有什么不敢生受的,他们夸你你便受着,不仅要受着还要叫人宣扬出去,这世道多是对女子偏见又不公的,唯有你出类拔萃叫人都仰着头看你,你这才能痛快的做事。”
“便像是草原上的狼和羊似的,羊对着狗可不会太心甘情愿的臣服,唯对着狼才百依百顺任它宰割,甭管是人还是这动物,总归都是有几分慕强的。”
且听慕强一词,年甜恬真真是惊于太皇太后娘娘的睿智和明理,且别看这老太太日日乐乐呵呵的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只安安心心的过自个儿的小日子,真说起来甚至是有些懒散的,谁道人这懒散不过是表象罢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比谁都看得清呢!
也怪不得她老人家无儿无女还能历经三帝而不倒,没有些本事和眼界真真不成!
年甜恬忙点头应下,心里也越发提醒自己要谨慎谦卑,若论玩心眼儿手段,还是老祖宗高明,她便是眼界再超前也不成,她还是那个她,心眼儿阅历在这儿搁着呢,不经过时间的沉淀着实比不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去。
说罢这一句有深意了,旁的太皇太后也不多说,仿佛刚刚那话她是发癔症呢,这会儿还同以往一样,直说些吃穿用度与玩乐上的事儿,末了到了慈宁宫也不叫年甜恬多陪她,只管叫她细细准备些,正月十五过后年甜恬便该去上书房教授阿哥们了,少不得准备些个。
眼下还不知这课如何安排呢,既是这理同文一般重要,想来是得天天给阿哥们上课,既是如此,这六宫之事便得妥善再寻人多上心,虽是过年的时候瞧着恭嫔管的不差,可总归她年纪小面嫩,下头总有些不服的。
至于叫不叫懋嫔多帮衬着些,太皇太后久不管事,这会儿也没个主意,只管叫年甜恬兀自想去。
年甜恬倒也惦记着六宫的事儿呢,这一回去便叫人唤了恭嫔和懋嫔来,下头贵人们便不必了,算不得什么高位的主子,不论管家本事如何,只看位份便差着些,亦是不叫人够信服的。
到了翊坤宫,年甜恬换了身儿家常舒适的衣裳,叫人备了茶点,不多时便等来了恭嫔和懋嫔,二人倒也消息灵通,这便听说了贵妃不日便能去做了阿哥的老师了,一个个连连道喜,更是心生敬佩,连一丝丝嫉妒都生不出来,莫名的,还与有荣焉着呢。
“原臣妾在闺阁里也总爱读些书,偶尔写些个无病呻吟的小诗便觉得很是了不得了,有时甚至自视甚高,瞧不起那没过读书,谁道娘娘深藏不漏,眼下知道了,臣妾只觉得都要没脸对人了,亏臣妾以前还当您面儿说过自个儿是个爱读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