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万岁爷的话,昨儿刚过了子时二刻,二阿哥便起身了,在您的外殿中四下看着瞧着,最后坐上了您的位子,动了您的书,约莫坐了两刻钟才耐不住困意回去睡了。”
巴彦一五一十的答了,他虽是依规矩办差,可心里还是颤颤的,总怕万岁爷因此动了怒去,再伤着身子可就不好了。
原他也想含蓄着回禀的,可这事儿哪儿做得了假,更是含蓄不得,二阿哥已然有如此不敬之心了,若不早早的叫万岁爷心中有数,不早早的叫万岁爷干预了去,只怕二阿哥的心只会越来越大,其后患定然无穷。
巴彦跪在万岁爷跟前儿,将头低低地压着紧贴着地面,且等着万岁爷发火或是直接发落去,可巴彦等了半晌,竟都没等来万岁爷一丝丝动静去。
他有心关切万岁爷,可这时候哪儿敢抬头,就怕万岁爷酝酿着怒意呢,他若是失了规矩,只怕万岁爷先发落的便是他了,巴彦提着心,且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子。
且等到巴彦都心地儿发怵了,这就要抬头瞧瞧觑万岁爷一眼,万岁爷这才开了口:“怎会?”
四爷这会子倒也说不上气,只是觉得极其不可思议,且想了半晌儿都没相信二阿哥会有这般大的胆子去,想想他每次考教弘昐功课时的样子,弘昐十次里又九次就战战兢兢拘禁的要命,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倒也不知弘昐在惧怕什么。
明明就是这么个胆小的孩子,怎得夜里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四爷想不明白,可巴彦亦是没有要害二阿哥的理由,平日里更是和二阿哥没什么交集,家里亦是同朝中没什么牵连,巴彦平白去害二阿哥亦是没什么好处,如此看来,巴彦的话便是真的了。
对着如此结果,四爷着实没什么心理准备,因着昨儿景顾勒身子不适,闹腾了好一会子,他原还想着昨儿定是无人敢动作什么了,巴彦也算是白守一夜了,可谁知二阿哥竟是等人刚歇了就敢放肆,着实叫人意想不到,更是叫人心头止不住的失望。
皇子向往着皇位这无可厚非,四爷原也是从阿哥一路走过来的,自是理解,可二阿哥小小年纪不懂得好好读书,不知道好好提升自己,尽去做了不切实际的梦,尽琢磨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这着实不是心性好的孩子能做出的事儿。
想要就堂堂正正的去争取,正大光明的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这般他这个当阿玛的自也能高看二阿哥一眼,偏二阿哥偷偷摸摸的,夜里当皇帝去。
今日能坐了他的位子,动了他的折子,明日是不是就敢拿剑悬于他的颈间,取了他这个当阿玛的项上人头去了!
四爷太知道这种阴暗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必定如同蔓草一般遍布二阿哥的内心,一旦滋生起来就难对付了,便是寻常杂草还一遍一遍的除不尽呢,更何况是他这心思不纯的儿子,怕是只一遍遍的训诫教诲也无用,还是尽早防备着为好。
四爷目光幽深,虽是心中有气,却是不急得处置二阿哥去,一来他儿子少,满打满算的就五个,四阿哥已然不成了,若他再将二阿哥处置了去,倒也尽是麻烦。
一来朝中必会刨根问底,他若实话实说,二阿哥的愚蠢行径必定有损天家颜面,更别说废后的事儿正在眼前,再处置了二阿哥,着实叫人觉得动荡不安得紧,说不得又一再催他立储去,他对此简直烦不胜烦,孩子都还小呢,着实不必着急什么。
二来没了二阿哥,他子嗣更少了,下头人少不得又提选秀一事,此事他更是不愿,能拖即拖。
如此看来,目前罚二阿哥麻烦多多,倒是不如不罚了,总归他防备着,若是二阿哥真再有不轨之心,他定然也不给人留什么颜面去。
便是今后老实了,他倒也难再信任了二阿哥了,有道是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如今二阿哥都十多岁了,学问上不专心也就罢了,还不是个正直的,再是想该怕是也改不得了,这储君之位他也必不会再考虑了二阿哥去了。
倒也不消得巴彦再将昨夜的事儿细细的讲一遍,四爷轻叹了一口气,直打发了人去,叫巴彦回去好好歇一天,之后且日日安排着人好好盯着二阿哥一举一动便是了。
宫里的阿哥们向来难立住,便是十多岁了还有没了的可能呢,四爷神色微微变幻,虽说虎毒还不食子,可有些事儿上他也不得不狠心些,若是二阿哥老老实实,那必定安然无恙,可若是真有谋逆之心,四爷便也容不得这般逆子了。
如今大清好不容易才得些安宁之日,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阿哥不顾大清的百姓,不顾江山社稷之安稳兴风作浪去。
以前皇阿玛就是因着总不忍心对付废太子,一再的给机会留情面,这才使得废太子越发的不甘,乃至指使索额图安屯私兵、欲伺机谋逆。
虽是未遂,可到底还是叫皇阿玛伤透了心,身子都跟着一落千丈,朝廷更是纷乱不堪,以至于准格尔部都进犯大半西藏了,朝廷还未反应过来呢,直到如今了,还未平了准格尔部。
虽是子不言父过,可四爷到底还是觉得,若是皇阿玛当初再心狠些,再警醒些,倒也不至于叫大清付出那么多代价去平定山河,若无战事,大清早便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了,也不消得他和十三弟日日为军饷和粮草辎重发愁。
四爷静静的坐在案前思索着眼前事,心烦自是不必多说,直觉得没个省心的时候,如此情绪之下,他倒也不想去翊坤宫叫小格格操心他去,只兀自静了静,批阅些个折子,待心绪安稳这之后,这才带着人移驾翊坤宫。
不消得人进去通报,四爷下了肩舆,径直轻着脚步进去,倒也是想着景顾勒身子不适,这会子许是睡着,若叫人吵醒了小孩儿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