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大里说,四爷是一国之君,一国的兴衰尽全系四爷的决策于一身,往小里说,四爷是爱新觉罗的大家长,不仅得管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后宫,还得肩气父兄的责任,有教导引领之职。
四爷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但凡有一处顾不到,心中便尽责备自己,可四爷是一国之君,是兄长,是父亲、丈夫,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且凭一己之力做到尽善尽美,怕是累死四爷也不成的。
年甜恬极了解四爷,故而也极不放心四爷,只瞧着人光顾着朝上的政务军务便已经累病了的,若是再亲自教导下头弟弟们、儿子们的,怕是四爷真要损了寿数了。
想到这儿了,年甜恬不由得攥紧了些四爷的手,藏着担忧,开完笑似的开了口:“爷任重而道远不假,可若是爷非要以一己之力将所有的事儿担起来,那臣妾必定要做您路上的绊脚石了,非得将爷绊倒了,叫爷躺着好好歇歇。”
四爷原还心头发沉呢,可一听小格格这话,顿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儿来,拉着小格格手出了乾清宫那笑意还都没收了去。
“甜恬放心吧,爷必不会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都病了一遭儿了,爷还能没有些教训吗?再者说你瞧爷病的这几天,日日也没怎得管朝上的事儿,下头不依旧是该怎的按部就班就怎得按部就班吗。”
“爷事事过问得多了,倒还引得下头人战战兢兢,引得人懒惰不思进取,事事都要我这个当皇帝的拿主意,那爷养着他们要何用,倒还不如放手些。”
“皇阿玛曾给爷说过知人善用这四个字,爷当阿哥时明白的道理,当了皇帝之后却是不明白了,只想着如何管控着下头的人,只想着如何不叫下头的人势力过大了,可过犹不及,反伤于己,爷想明白了,就必不会走了以前的老路了。”
四爷向来什么话都不瞒着他的小格格,这会子说的自也是掏心窝的话,他这病了一遭儿,自个儿不好受不说,连带着还叫小格格日日吃不好睡不着的,才几日的功夫,瞧着都清减了一圈儿了。
四爷着实不忍心,便是不说自个儿,为了小格格,他且都得反思些个。
且听着四爷这么一说,年甜恬也就放心了,面上的笑不由得真切了些,拉着四爷的手晃啊晃啊,着实轻松了不少。
“那爷怎得还着急开经讲筵啊,去畅春园的行程也那么赶,明儿还要上朝,算起来离芒种也不过四日,爷好歹多歇两日再过去啊,路上少说也得晃悠个一二时辰,我真怕你身子又难受了。”
四爷笑着,慢慢悠悠的同小格格散步:“爷身子没那么弱的,如今已然觉得好了很多了,宋太医爷说了,再过两日爷都不消得再用那些个一睡不醒的药了,能换个稍微能入口些的方子了,而后慢慢养着,倒也不必日日躺着。”
“明儿也不过是早起些上个朝,政务和军务爷也不必太过费心,只对那些个紧要的上上心便是了,比之处置政务,开经讲筵着实算得上轻松,爷带着弟弟和儿子们听诸位大人论学研史,定然能长进不少。”
“大清只靠着爷一个人是不成的,需得诸位大人齐心协力,我们兄弟们更是得齐心协力,若是弟弟们尽同怡亲王看齐,那爷可就松快多了。”
两个人难得这么闲适,从乾西、乾东五所绕了一遍还不够,又绕着乾清宫转了一圈儿,趁着时辰还不算晚,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还没落了钥,二人又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了安去,抱着富灵阿逗弄了好一会子。
富灵阿如今也开始认人了,只一叫奶娘将富灵阿抱来,富灵阿瞧见了阿玛额娘,便张着小手想叫阿玛额娘抱抱。
四爷先将孩子给接了过去,没抱一会子呢富灵阿又扭着小身子要额娘抱抱,四爷奈不过富灵阿不老实,只得将富灵阿递到小格格怀里去,可年甜恬也还没抱一会子呢富灵阿又闹着要阿玛抱了,直引得太皇太后好一番笑。
“小没良心的!乌库玛玛陪你玩儿了一天了,你竟心里只想你皇阿玛和额娘,一点儿也不惦记着我,以后乌库玛玛可不许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过来了。”
四爷和年甜恬也不由得笑,四爷忙抱着富灵阿凑到太皇太后跟前儿去,捏着些嗓子,替富灵阿赔罪。
“不敢了不敢了,还请乌库玛玛勿怪,富灵阿长大了日日孝敬您呢。”
“尽会哄人的。”太皇太后笑着轻轻捏了捏富灵阿的小肉脸儿去,一时间也是绷不住脸上佯装出来的恼怒,且疼孩子还疼不过来呢,恼怒便是装也装不得了。
对着周围的笑,富灵阿却是不解,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看着,一会子看看阿玛,一会子又看看额娘,倒不是想哪儿去了,小孩儿也跟着人咯咯的笑着,更是引得人喜欢疼爱不已。
不过到底是年纪小,富灵阿没玩一会儿就困了,可小孩儿还是依赖额娘的紧,饶是困得眼皮都睁得艰难了,依旧用小手紧紧的攥着额娘的衣襟,使劲儿睁着眼睛看着额娘看着阿玛,不想额娘和阿玛走了。
太皇太后看着富灵阿这样也是心疼,放低了声儿同四爷和年甜恬说着今儿小孩儿的事儿。
“你们总说富灵阿这孩子是个惫懒的,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可我瞧着富灵阿心里明白着呢,知道这儿不是翊坤宫,虽是没哭闹,可心里也总惦记着你们,睡得也少了,只一个劲儿的往大门瞧呢,且盼着你们来。”
“午后见景顾勒走一走,许是耐不住了,且一个劲儿的哼哼唧唧的想自己在地上爬,原我还不知他想做什么呢,便叫人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任他玩一会子,可谁知道这孩子径直爬出去了,抱回来一次爬出去一次,还在门槛子那儿绊了两回,瞧着膝盖都通红了,也不见得他掉一滴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