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商队数目众多,往来人流较大,就像是水流湍急,水面高涨,想要看清楚鱼儿的轨迹,当然比较困难一些,而现在么……
郤揖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这几天,郤揖他死死守在家中,一众家丁下人,都配备了兵刃,甚至还招募了一些所谓壮士养在外院,每日吃喝操练,临阵磨枪,做些最坏的准备。民乱就是双刃剑,稍有不慎便会割到自己,但是用得好的话,也是对抗中央朝堂的利器……
帝王是天下万民的代表,享受着万民的供养,所以作为帝王最害怕的事情,不是中间商两头抽水,而是民众叛乱。而一旦民众叛乱,单靠皇帝一家子老小,是无法平定的,只能依靠中间商。因此民乱不但可以证明皇帝在某些政策产生了巨大的错误,还可以展示出中间商的重要性。
就像是党锢之后,黄巾之乱就爆发了,然后汉灵帝就不得不全面否认了党锢,恢复很多人的官职,最后才平定了叛乱,然后天下士人无不讴歌皇甫嵩……
郤揖就想要成为第二个皇甫嵩。郤揖觉得《爵田律》对于士族的危害,甚至有过于党锢,相同的,如果说郤揖获得了对抗《爵田律》的胜利,也就自然几近于获得当年皇甫嵩的赞誉。
混乱已经播撒下去,剩下的便是等待。
郤揖等人仔细推算过,此举有风险,但是值得一试。
就像是不砸两下锅,怎么能体现出补锅匠的水平?不趁着主人不注意多敲几个裂痕出来,又怎么有理由多要一些好处?
更何况自家也只是买卖而已,纵然粮价确实有些高了,但是还有人愿意买不就成了?有人买,就说明这个粮价有人可以接受啊,既然有人可以接受,为什么不能将粮价设定得高一些?
虽说道理,或者说歪理大体上能说得通,可是入夜之后,郤揖依旧无法安眠。好不容易歪着躺倒合了眼,片刻之后就被脚步声所惊醒,睁开眼一看,便是见到自家的管事满面惊慌的到了房前。
『何事?』郤揖顾不得穿袜,径直踩在木地板上,踩得咯吱咯吱乱响的走了出来,『快快说来,有何消息?』
管事低声禀报道:『主上……大事,大事不好了……』
郤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略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差点倒下去,停了片刻之后,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厉声问道:『究竟如何?』
管事拜倒在地,不敢抬头,『启禀主上……入夜之后,长安便是封锁路口,多发兵卒……似乎,似乎有一队正往此处而来……』
『什么?!』郤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者何人?长安三辅何来兵卒?可是骠骑回来了?!不对,不对!这么多人盯着武关蓝田看着呢,若是骠骑回旋,怎么会一无所知?更何况周边郡县之内并未有调集兵卒号令……这,这兵卒从何而来?』
『这,这……小的……小的,不知……』管事低着脑袋,惶然而答。
郤揖等人敢背后捣鼓民乱,就是觉得当下骠骑兵马全数都在外面,一时半会无法回旋,打一个时间差,等骠骑人马回来的时候,乱象便是已经弥漫扩散,然后骠骑就必须如同汉灵帝面对黄巾之乱的时候的抉择一般,要么是整个政治基础迸裂,要么就是只能妥协……
当然郤揖等人认为,骠骑会选择妥协。因为斐潜还有一个曹操的外敌在侧,若是斐潜拒绝妥协,导致整个区域糜烂,固然郤揖等人会被斐潜报复,多有死伤,但是斐潜也将最终被曹操所击败,届时郤揖等人若是活下来的,便是曹操的功臣。
可是现在骠骑既然未回,怎么长安三辅突然有了兵卒?
不管郤揖究竟是能不能思得骑姐,高举的火把的队列便是越发的近了,郤揖急急带着人登上了自家庄园的墙头,途中甚至因为害怕,差一点手抖抖的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火光越来越近,郤揖的脸色便是越来越苍白。
在郤揖周边的家丁护卫也是一个个面面相觑,甚至还有些人在暗地里面打着眼色,然后琢磨着逃跑的路线。虽然说郤揖招揽了一些壮士来充当护卫,但是这些壮士却没有想要为郤揖豁出性命的觉悟……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幸运,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火光在郤揖庄园的路口之处并没拐进来,而是奔着临晋县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