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造价本身就不菲了,再加上平日里面的保养和维修,几年下来,花费的钱财也够再造一艘新的了。
而且江东的造船产业本身就是一条龙,从上游的木材,铁钉铜铆等等到下游的成品,那边不需要花费?
『上个月,这卢令令的就说船厂铆钉贵了,说什么市面上的一个铆钉才一百钱……』
『且,便宜无好货!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可不是么,这是要舟船上用的,都可以说是江东的颜面了,还整天抠抠搜搜的,像个老婆子算计,多讨人嫌啊?』阑
『舟船是江东大计,给他这么一审二审的,到时候耽搁下来,我们受一些累倒也没有什么,关键这是干系到了江东大事!』
『还有上次,这卢令令也说舟船木材作价五十万钱一根太贵,这哪里贵了?五十万钱,要从山里头砍下来,还要紧着慢着运出来,人力物力又是消耗了多少?要不是长久生意照应着,旁人还不一定有这个价!』
『我觉得这卢令令……是不是故意要找茬啊?亦或是想要搞些什么机会刁难……要知道那些船厂军械工房什么的,可都是老将主们的产业……』
『我看着像……要不然怎么会故意找这个舟船就往死里刁难呢?』
『……』
在前院一角有个皂衣仆从,身形隐在照壁之后听了片刻,便是悄无声息的转身过了天井然后走到了偏廊之处,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关注自己便是往角门而去,又是穿过了小巷,到了后排官廨之处,到了一名青衣小吏面前,低声嘀咕了几句。
青衣小吏目光闪动了两下,然后点了点头,让皂衣仆从回去,而他则是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没空着手进张昭的坐班房,而是找了些书册捧着,方进了房内。阑
张昭的坐班房内,也有不少的人,前前后后进进出出。
张昭看见了青衣小吏,眼神碰了一下,淡淡问道,『又是些什么?』
『回禀君上,是上次打回去的文册清算……』青衣小吏恭敬的说道,『在下又是回去算了算……还请君上核查……』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张昭这里也是同样有一些财物核算。
张昭点了点头,伸手翻看了一下,便是说道:『知道了,留这吧,你先退下。』
青衣小吏便是低头一礼,旋即退下。
张昭也就将那文书放到了一遍,就处理起其他的小吏递送上来的事项来。阑
一波波的小吏前来,然后一波波的走。
到了傍晚,临近下值的时候,便是有主要负责文档登记的小吏进来拜见,然后将已经批复办妥的行文一一登记取走,而那个青衣小吏送来的文档俨然就在其中,张昭根本就没看。
因为那文档本身就是晌午的时候已经处理过的,青衣小吏进来只是为了遮掩行径而已,毕竟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谁都不清楚青衣小吏和张昭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人都有耳目。但是有些人有耳目跟没长一样,也有人耳目聪慧,能听千里之事,能见到秋毫之末。
张昭并不是多么喜欢钱财,他个人对于奢靡之物也不是非常的看重,连像是张纮那样喜好些珍稀美食的也没有,所以张昭平日里面自然没有多少需要银钱,但是他同样清楚想当清官好官可以,但别让同僚因其倒霉,更别指望踩着同僚们的肩膀往上爬!
这多多少少是有些忌讳的。
因此张昭在发现了当下上计空账凭消的一些问题的时候,自然也没有要将这些弯弯绕绕全数都搞得水落石出的意思,但毕竟这不是一家两家,也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张昭便是想了个招。阑
张昭他虽然是后勤大管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孙权有心防备,还是什么其他因素,反正杨仪来了之后,便是在将军府内又增设了一个主簿之处,专门彻查各项账目。
一开始的时候杨仪毕竟对于江东情况不熟悉,具体账目上的一些细项,也是说不来什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的知道得多了,数目上的差处也就被他查出来了。
查出差距来,自然是好事。只不过这好事是对于孙权来说的,孙权借着机会敲打了一些人,也收拾了这些人伸出来的手脚,同时也对于杨仪更加的赞赏,几乎时时刻刻都夸赞杨仪尽职尽责,算术过人什么的。
杨仪得了孙权这一顿的好夸,自诩得意,越加的勤勉。
张昭知道上计有问题,理解归理解,明白归明白,只不过若是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过了,不就是显得自己太好拿捏了,将来还要怎么过?
可这一次上计带出来的人太多了,多到了张昭和张纮都有些头疼的地步,真要较真,那就分外不讨好,简直就像是『自绝于江东父老』,若说不落人怨恨,那就肯定是假的,所以就必须要有一个人能替代张昭敲打这些人,并且敲破了锅之后,张昭再将其补回来。
杨仪不知道是张昭用策,他还自以为忠诚勤勉,正在洋洋自得之中。阑
杨仪就是这样的性格,说他聪明罢,也确实是聪明,经文算术无一不精,对于民生政务也是通达明晰,若是将一个政治集团看成是一家公司的话,那么杨仪就属于能力极强的中层管理干部,部门经理级别少不了。只要上级对他有些肯定表扬,那忠心耿耿就别提了……
反正当下杨仪觉得是抓住了某个人的小辫子,便是一把死死薅住了。
其实这小辫子是张昭有意留在那边的……
这一处的破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张昭早就知道,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讲,到了现在张昭就将这个小辫子故意显露出来,递给了杨仪。
舟船的费用,忽然出现了大规模的重复开支,这明显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