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什么?』毛玠笑道,『不过是虚名尔!崔兄是要一人之名,还是一族之名?是要一时之安稳,还是一族之安稳?听闻校事郎欲行三木,以求攀咬。崔兄真以为那些人都是谦谦君子,犹如孔文举一般?此等之辈,做锦上添花者众,行雪中送炭者寡,若是有好处便是蜂拥而至,想要共患难便是想都别想!如今主公也是无人可用,方让这些校事郎嚣张,若是等着风头过去,恐怕也是立刻甩手!既然如此,又何必坐等?』
崔琰看着毛玠,『孝先之意是……』
毛玠哼了一声,『以崔兄之智,莫要敷衍于某。』
崔琰久久不语。
毛玠也没有催促,而是等着。
厅外寒风呼啸,将厅堂上的瓦片似乎都要收刮一层下来的样子。
……(╥╯╰╥)……
比起崔氏府邸之内,崔琰和毛玠两人枯坐,在许县城南的卢氏家中,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前一段时间,卢洪这里几乎都是门可罗雀的,可现在再来看,这门口的车马,都从院子门口直直摆满了,连巷子都塞不下,还停到了街上去!
往日之中似乎眼中根本没有卢洪这号人物的各大士族子弟,这个时候似乎又是想起了卢洪来一样,纷纷上门递送名刺礼单,请求拜会。至于前来拜会的理由么,反正什么理由都有,还有人是表示听闻卢洪笔墨上佳,要来请卢洪挥毫泼墨的……
也不知道谁之前还在背地里面嘲笑,说卢洪那字就跟狗爬的一般。
卢洪本身院落并非是在贵人聚集的里坊,而是偏向于许县的贫民区。这样的地方一般来说贵人们都不来的,但是这些时日,这里就像是磁石一般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不过卢洪这一段时间都是忙得要死,也没空见什么人,所以大多数的人都进不了卢洪家门,只能是到了门前给卢洪管家门房投递名刺而已。这卢洪原本也没有什么门房的,毕竟他原本的院子也不大,连门都只有两扇,更不用说是门房了,可是现在也有了。反正前一段时间跟着卢洪沉寂了许久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的又是活蹦乱跳起来,各个气势都是十足,走路的时候手臂腿脚都是岔开的……
虽然说众人明知道卢洪不会见几个人,来了也是白来,但是在卢洪院落之外,依旧是停得满满的都是车马,原本那些觉得贫民区下贱肮脏的士族子弟,如今一个个穿着锦袍站在泥地之中,也似乎没有半点的不耐烦,或是厌恶感。
他们自己也知道现在是见不着卢洪的,但见着见不着是一回事,在这儿有没有摆出足够恭顺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是因为自己没有做足功夫,导致卢洪惦记上了,再给自家族内添加了一些什么『莫须有』……
一旦党锢,就是白身。
之要不是党锢,一切都好说。
嗯,暂时都好说。
不是都已经有人编成歌谣了么?
说什么『疾风吹劲草,党锢当头倒,只要不断根,来年依旧升』……
哈?好湿?
别管好不好湿,这在大汉天子几次党锢之下,士族子弟们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免疫力,甚至可以说是群体的免疫力。
没有人真的会在火头上去惹曹丞相的……
除了像是祢衡那种头铁娃。
毕竟三国之中独一号的。
其他大多数的人都是墙头草一般,要是风小了,就摇摇晃晃嘻嘻哈哈,风大了,便是立刻伏地做小,等待风头过去。
曹操若是风暴中心,那么风头自然就是卢洪,所以这些人都来找卢洪,就是为了第一时间避风头。
只要将第一波躲过去,死的都是道友。
毕竟大汉当下的士族子弟,拥有着天下最好的福利待遇,若是真被风吹断了根,那么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田亩,商铺等等资产,岂不是成为了他人的玩物?
在卢洪门前的这些士族子弟,一个个,一丛丛,一簇簇,唧唧咋咋,窸窸窣窣,摇摆不定。
正在苦等之时,忽然听闻马蹄声响,众人纷纷抬头,却不由得齐齐噤声!
他怎么来了?!
怎么可能是他来了?!
虽然说来人只是一人一马,身边也没有什么侍奉随从,更没有什么华贵车辆,可是端坐在马背之上的身影,颇为沉稳,就像是山石一般,任凭风吹,悠然不动。
崔琰怎么来了?
这不可能!
前些时日,孔融落难,被缉拿于狱中。
崔琰袖手旁观,冷然不动,才有栗攀前后奔走之事。
如今怎么反倒是出现在了这里?
崔琰单骑,倒也比车辆便利一些,到了卢洪门前下马。原本桀骜的卢洪门房管事也是眼眉一跳,忙不迭的上前,帮忙牵住了崔琰马首缰绳,陪着笑脸说道:『不知崔使君当面,有失远迎……』
崔琰下了马,先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然后才说道:『与我通禀一声。』
『小的……这个……』
卢洪门房还待搪塞,却听到崔琰淡淡说道,『你家郎君已经回来了,从后门进来的……你自去通禀,见与不见,你家郎君主意,还轮不到你做主不是?』
『这……』卢洪门房脸色变幻,终究是低头,『那还请崔使君稍驻片刻……』
崔琰点了点头,昂首而立,就像是旁边投来的各种意味的目光都不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