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来说,每一个王朝在草创期,都会遇到的『一百五』定律。一百五十人以下,管理者甚至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规章制度,以人格或是魅力就可以直接进行有效的领导,而一旦突破一百五十这个人数,各种各样的问题就体现出来了……
这个定律或许有些偏颇,但是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说明了组织架构管理上面的问题。就像是当下,斐潜的政治集团逐渐的扩大,最底层的官吏和斐潜的距离在被不断的增大,除了在斐潜身边的这一群人会比较容易的接触到斐潜,并且受到了斐潜的影响之外,那些中层,或是底层的官吏在长期外放的过程当中,会不会出现一些问题?
水镜先生司马徽也说道:『汉初叔孙通依世谐俗,制定朝仪,以定规矩,乃分轻重,此为长治久安之要也……』
对于在厅堂之内大多数参会者来说,都觉得自己能够参加此次的会议,是代表了一定意义上的创举,甚至可以说将见证,或是奠定了将来大汉治国理政的基础和标准,每个人都十分的兴奋,在郑玄和司马徽开头之后,便是这边一言那边一语的议论了起来。
儒家么,似乎先天对于这种『礼仪规范』就很有兴趣。
斐潜一边听,一边让王昶和诸葛瑾在一旁记录。
整个执政的风气,是从上至下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下面的风都是散乱的,若是要以下面的为准,那么上面的自然就是昏头昏脑,毫无头绪。
所以只有在政治层面上的风气统一了,才会对于整个大汉社会层面造成影响。
就像是西汉初期,因为上层政治层面的原因,导致很多时候为了解决问题,就是急躁的推出各种法律法规,而这些法律法规又因为相互之间没有很好的系统化,最终导致相互违背,甚至冲突。
西汉当中就有记载说当时的『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说明大汉当时即便是专门的法律工作者,也无法适应这种混乱且无序的律法,更谈不上利用律法来有效的解决纠纷,调理社会冲突了。
以至变成了,『人轻犯法,吏易杀人』!
动不动就出台一个什么新法规,根本不讲究什么相互关联,也不管什么后续影响,顾头不顾腚的法律法规,使得在汉武帝之时酷吏横行。这些酷吏或许有个别人是忠心为国,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借着鸡毛当令箭,以各种拗口混乱的法律法规谋取个人私欲,『刚暴强人』,害人不浅。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吃过了苦头的大汉上层建筑开始转变了风向,开始求谨求厚。
东汉光武帝中兴之时,光武帝自己就非常严谨,持重避轻,不浮夸不奢靡,『身衣大练,色无重彩,耳不听郑卫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有这样一个皇帝在前,大臣们自然也必须保持一致。
嗯,至少在开会的时候保持一致。
另外一个方面,因为刘秀约束自己,所以他也对大臣,尤其是功臣较为宽厚。他常告诫功臣『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慄慄,日慎一日。』
这无疑是比较成功的,在光武帝时期的功臣,多数能够善终。不像西汉开国将帅彼此间常常怒目相向,甚至刀兵相见,争功争赏,人脑子打出狗脑花出来……
而当下斐潜召开这样的一个会议,就很自然的被众人认为是类似于光武帝这样的举措,是为了提前安排和告诫群臣,要约束自身,要兢兢业业。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振奋人心的事情。
一方面说明了斐潜并非想要完全摒弃经文,驱逐儒家,另外一方面也说明斐潜是一个成熟的政治领导者,能够未雨绸缪,胜过亡羊补牢。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领导者是亡羊还不补牢的……
『如今天下轻悍好斗,大河上下,大江南北,人皆轻心,动则攻剽椎埋,亦有劫人作奸者不知凡几……』
『当荡涤烦苛之法,每事务于宽厚是也……』
『正是,若以敢悍精敏,巧附文理,风行霜烈,擎誉喧赫之辈为上,恐事不安民不宁,社稷难以稳固,天下亦不得安生啊!』
『骠骑大将军如今以进贤良,摒绝贪腐,退弃酷苛,正是仁厚之政,天下之福也!』
『虽说如此,然律不可尽免。所谓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篡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鹫者,当严惩不怠!』
『……』
讨论相当的激烈。
东汉人崇尚道德,社会上盛行谦让之风。
嗯,至少是表面上的。
在东汉初期,在生活中上上下下身体力行,谦让之态蔚然成风。并且这种谦让的范围是十分广泛,凡对他人的忍让、恭顺和对名利的推让都可以被称为『谦让』。
此类事迹在《后汉书》中十分常见,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沽名钓誉。就像是后世有人排队,相互谦让,然后发现有人不排队,结果还占据了好位置,这尼玛还让个屁?
因此对于『插队者』的惩罚的力度和速度,也就决定了是否能够保持秩序的稳定。
一方面要认识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另外一方面也要建立一套对于『利』的标准,否则定然会有人『不避刀锯之诛』,疯狂的追逐利益。
这就是斐潜给这些学者大小儒者规划出来的一个框架。
大汉,风气。
在后世里面,斐潜见过太多的沽名钓誉的行径,但是并非所有的具备『沽名钓誉』性质的行为都是坏的,比如某些名人给灾区捐款捐物,只要真的是在捐,而不是借着捐的名义搞事情,亦或是出口转内销谋取利益,那么这样的『沽名钓誉』也并非完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