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许县当下,虽然有天子坐镇,但是比经济比不过,比学术也比不过,比地盘同样比不过,尴尬得一批,只能常常就当做看不见,要不然天天面对这样的事情,怕是君臣上下难受得都能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来。
可是有些事情,知道归知道,做却不好做。
至少荀彧不能带头做。
因为曹操不允许。
并不是曹操不明白这个事情的重要,而是如果说山东的学术界统一联合起来,如果能打赢关中斐潜,也就意味着同样可以打赢曹操……
毕竟曹操不像是斐潜,曹操不容许有这样的风险存在,所以曹操更希望看见的是一盘散沙一般的山东士族体系,而不是在荀彧,亦或是某个人之下凝结起来的有战斗力的山东士族集团。
斐潜从守山学宫开始布局,到了现在关中青龙寺,一步一步的构建出了一个强大的学术体系,拥有藏书无数,顶级学术大儒,无数在读学子,再加上天文,地理,工学,农学等等一步步的加持,然后当斐潜一拳打在了经文体系上的时候,当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没有其他的对手可以相抗衡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给曹操相同的时间,曹操会提前去布置类似的手段么?
荀彧微微一叹。
依旧不可能。
因为曹操一开始选择点就在中原,四战之地,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让曹操布置这些手段。曹操只有作战,不断的作战,四面作战,才能挣扎出一块空间来。从这一个方面来说,斐潜当时选择并州北地作为大业之基础,真是绝妙的一步啊……
车辆上的荀彧随着摇摇晃晃。
街道之中,一些士族子弟见到了荀彧的华盖车,皆立于道旁行礼。
荀彧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在府衙之前下了车,往前而行。
细微的声音汇集起来,便是庞大的声浪。
这一点,斐潜走在前面。就像是一把剑,斐潜先拿了起来,并且还耍得很不错,没有割伤他自己。
在很早的时候,荀氏就在颍川授课,并且荀彧自己也在荀氏别院之内经历过,面对过几乎是同样的事情。那个时候,荀氏别院还是乌泱泱的很多人……
现在当然就没有再开讲过了,倒不是因为斐潜之前来过荀氏别院,而是因为荀氏别院已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荀氏别院,就是为了汇集各种细微的声音,然后就像是浪潮一样,将荀氏的声望托起来,而在这个汇集众多声音的过程中,那些去荀氏别院的那些士族子弟,真的都是好学之人么?真的都是为了上下而求索,而不耻下问么?
荀彧很清楚,并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这些人觉得其他人去了,大家都去了,所以他们也去了,至于为什么去,去了又是要做什么,他们并不在乎。就像是在荀氏别院当中,不管是荀彧主讲,还是荀爽主讲,都行,他们其实并不是特别在乎讲的是谁,只是在乎在讲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参与。
关中的青龙寺,则是更大的一个『荀氏别院』。
当一个新的思潮被掀起的时候,荀彧相信,那些山西的士族子弟也并不是能够完全明白思潮其中的含义,也未必清楚未来的可能发生的演变,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宣泄情绪,而不是在谈论。将某个人,某件事,放在被指控的位置上,然后那些人就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站在更加强大的位置上,他们甚至敢于质问一切,辱骂大臣,指控天地……
有态度,或是没有态度,亦或是经常改变态度,都是正常的,因为他们只是看到别人在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别人在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躲在人群当中发泄着他们生活当中的不满,而一旦要他们单独站出来说话,便是什么都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