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潜仰着头,就差在脸左边写个『忠』,右边写个『义』了,『然,孟德兄与此贼不同……』
曹操挑了挑眉毛。
斐潜转过头,笑呵呵的说道,『孟德兄先战于豫,后战于冀,皆非兄本愿也,乃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战……』
斐潜将曹操好一顿的夸,即便是曹操心中知晓其中多有虚言,但是又有谁不喜欢被拍马屁呢?尤其是被一个强大的对手夸耀,则更是心中舒畅,怎一句真香了得。
曹操这个人么,忠奸难分。
其实人本身也是善恶摇摆,一念之差,也许杀心一起,多年的老实人也会成为杀人犯,恶贯满盈的家伙或许也会善待流浪猫狗,单纯的从某一个方面就说人好人坏,分明善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曹操起先应该是忠居多,但是慢慢等爬上了高位之后,奸也就自然来了,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么,依旧是有些摇摆不定,尤其是整个社会,对于大汉的这一面旗帜还是有极强的归属感,所以不管是曹操还是斐潜,亦或是孙权,都依旧是需要在这样的一个框架之内活动。
历史上即便是到了三国后期,孙权干掉了关羽,也要将关羽的脑袋送到许都,一方面是甩锅,另外一方面也证明了当时大汉的名头依旧还可以用上一用……
所以当下斐潜说曹操之前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为了追求私欲,而是为了大汉的安定和统一,这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听起来就让曹操感觉到了非常的舒服。
『然此次荆州之战……』斐潜话头一转,『孟德兄却行私欲!敢问孟德兄,荆州刘表刘景升,可有一兵犯境乎?可有一卒不轨乎?刘景升垂垂老矣,一纸诏令之下,荆州上下便是归伏朝廷,何必大动干戈,兴师动众以伐之?无他,孟德兄疑我也!此战,于刘景升,于某,于这荆州乡亲父老,皆可谓无恙之灾!』
曹操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最后动了动胡须,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使得曹操动手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刘表有做什么亦或是没有做什么,做对或是做错,而是曹操感觉到了斐潜的威胁。
在曹操和二袁战争之中,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统一河南河北,出了军事政治上面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是因为黄淮与海河平原是一个地域整体,无法予以分割。群雄争战的结果,只能是强者胜,不可能有较长时间处于分裂而不统一,而荆州这个地区是中原和云梦泽的结合点,不管是在历史上,还是在当下,都不足以成为曹操统一北方的拦路虎。
那么曹操真的已经完全统一北方了么?
显然并没有。
不管是泰山军,还是徐州帮,亦或是在冀州的那些土著,实际上都只是变换了城头旗帜而已,曹操的触角还远远没有触及其真正的底层。
半响之后,曹操才说道:『惟圣人能外内无患,某自非圣人,汝亦非也!』
斐潜又笑,说道:『如今河洛不振旅,幽北不反命,宛城不复从,可谓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乎?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故人同之,不犹愈乎?』
曹操顿时深深皱眉,他听得出来斐潜的讽刺之意。
斐潜和曹操站在地图边上,你一言,我一语,然而周边的护卫,除了许褚多少读了一些诗书,大概能够猜测一些出来之外,其余的人绝大部分都有听没有懂,明明好像是每个字都耳熟,就是不知道连在一起之后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于是乎不得不成为了背景板……
『孟德兄请看……』斐潜指了指地图的边角位置,『如今某取川蜀,便遣刘玄德南下交趾,再拓度辽将军旧事……西掌陇右,便重开西域都护,如今已驱逐贵霜……东据常山,再踏鲜卑王庭,匈奴乌桓无不俯首……孟德兄,今为何人失斧也?』
曹操怒视斐潜一眼,忽然又是展颜开来,哈哈大笑说道,『子渊前恭而后据,欲乱某心乎?』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非也,乃欲使兄明之,汉之所大,乃心之广!若孟德兄志于云梦之泽,不妨于此曳尾就是!』
曹操终究是沉下脸来,小眼睛眯缝着,『子渊欲何为?须知好战必亡!西域南疆北漠,皆远矣,统管不便,号令不明,便有微薄之利,转运亦是艰难,取之有何裨益?便如征伐夷方,百克而无后!』
『哈哈……』斐潜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曹操的驳斥而生气,『孟德兄言之有理,只不过么……且不知炎黄之时交通便利,亦或是当下阡陌通达?还是说伏羲神农之时先得统管便利,方可一统华夏?上古先贤可有安坐家中,待条件齐备方战于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