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并不讳言此事,『取汝不义之财,用之民生正途,才算是全了大义!』
既然有闻司和巡检处都说发现了范氏有抬金银进来,那就肯定在家中,只不过不知道藏在哪里就是了……
『水池下去了没有?』田豫不再理会范陵,巡查了一圈之后,指着后院之中的观赏水池问道。
管宁点头,『下去了,派人摸过,除了有些石头,花草鲤鱼之外,没有什么东西?』
『把那些「石头」搬上来。』田豫直接吩咐道。
管宁一愣,旋即有些恍然,『佐事你是说……』
『还不止这个,』田豫看了管宁一眼,『你是没见过这些家伙藏匿手段……』
这些富户藏敛财帛的手段,除了明面的库房仓廪之外,其实各类暗窖数不胜数,还有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法。在水池里面藏装成鹅卵石的银子,只是很常见的小手段,而且这远远不是大头。
进入了范氏仓廪之中,一些陈旧的钱币、谷粟和麻葛什么的,都已经被清理了出去,显得仓廪之中空空旷旷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根立柱撑着大梁。
田豫从左边走到右边,然后又从右边走了回来,围绕着仓廪转悠了一圈,然后站在了一根立柱前面,若有所思。
管宁也站在了田豫身边,抬眼看着这根立柱。
这柱子看起来很普通,没什么异状,和仓廪里面的其他的柱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田豫伸手在柱子上敲了敲。
声音和木头很像。
『哼。』田豫笑了笑,伸手从一旁的兵卒身上抽出战刀来,便是一刀砍在了柱子上。
木屑纷飞,但是旋即就露出了一些黄澄澄的颜色。
众人啊了一声,凑上去仔细一看,原来这根柱子的内芯,竟都是用黄铜所铸。
『这玩意,可是不好做……』田豫指着柱子说道,『费工夫得很,又是包又是漆的……不过这样一立,便是来了贼都拿不走……所以叫做贼见愁……』
管宁哦了一声,旋即目光落在了其他几根柱子上。
『没错,这里面
有几根……』田豫笑了笑,『抄家还要懂一些房屋建造的知识……这么一个仓廪,需要这么多立柱么?』
在围观的兵卒巡检立刻转向了其他的柱子,纷纷动手开始削柱子的外皮,一一露出庐山真面,尽数铜料,不是黄铜,就是紫铜、青铜。
『大汉四百年,钱币私铸,屡禁不绝,为何?』田豫感慨道,『便是这些家伙啊……』
大汉少府,就相当于后世央妈。
少府一放水,喝到奶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这些士族乡绅,巨商大贾,而平民百姓则是要承受奶水稀释过的悲惨,连自家血水都要往上贴!
这可是华夏封建王朝的传统艺能。
如此多铜料,可以铸多少铜钱?
要不是骠骑将军斐潜改进了制造铜币的技术,并且严格控制黄氏工房,严禁工艺外流,说不得现在这些铜柱已经有不少又变回了真木头……
不但如此,田豫还撬起地下几块方砖,用刀子清了清在表面的氧化层,原本乌黑一片毫不起眼的砖块,立时就有一片银光露出来。
这下子兵卒和巡检都来劲了,从仓廪之中挨着个的将砖头都撬起来。
一些砖头是普通的砖头,但是另外一些就不是了。
很快,被刮出了银色的银砖堆叠得很高。
甚至还有几块是上了漆的金砖。
金银之色,明晃晃的照得人眼晕。
众人大开眼界,不少兵卒和巡检都在一边检查一边感慨,真是开眼了。
『贾以诚信,贩以公道。商旅往来,货物流通,财富汇聚。商者之道,能令四方之物,各得其所,亦使国家富足,血脉通流。』田豫拿起一块银砖,掂量了一下,又扔了回去,叮当有声,颇为感慨的说道,『如今见范氏此贼,以金钱私积如此之多,财货地阻,实乃邦国之祸患是也!』
『夫钱者,当通也,滞之则不通,若国之脉络塞堵,百姓焉能不困?此等钱财阻于地下,则类于血脉不畅,邦国又是何以为继?类范氏如此,私积之钱,地阻之财,民之害国之灾是也。如今查抄此贼,可通其滞,畅其阻,使钱流畅于天下,财货行于四方,地方则可昌盛,民生始得安宁啊……』
田豫如此言,甚是感慨,可对于范氏来说,看着那些藏匿起来的金银铜被搬出来,简直就是挖心掏肺,撕扯肠肚一般,顿时嗷嗷叫将起来。
范陵也是颤巍巍的跪着,老泪纵横,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罪责被证实了,而是想着完了完了,范家完了!多少代范氏先祖的努力,如今尽数付之东流了!
见着一块块的金砖银砖被堆叠起来,像是小山一般,人群当中一个跪在院中的青年范氏子,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又急又快的骂了起来,『不!不要!这些都是我家的钱!我家的钱!你们这些贱种,这些贼匪,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来抢我们家的钱!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狗,就只懂得抢钱,抢……』
『孽畜!闭嘴!』范陵大吼道,然后转头对着田豫和管宁说道,『这等孽畜之言,二位上官休要放在心上……小的,小的……』
田豫摆了摆手,然后盯着范陵,『没用的……你定然还有没被查抄出来的钱财,所以才让那人有意激怒搅乱于某……是藏于何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