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割韭菜,就成为了写在国家律法当中,不可动摇的律令,被一代又一代的封建王朝所继承,弘扬,发展,深化。
在绝大多数时候,封建王朝的律法都是针对于普通百姓的,而像是韦端这样的士族高门,基本上很少会出现在普通百姓的视线之内,即便是有什么罪行,也都在内部勾兑完毕,只有判决下来之后,普通百姓才会后知后觉的得到最终结果。
即便是如今斐潜搞出来的这种公审公判的模式,在当下也几乎是走个过场而已,但就像是大汉的《九章律》成为了后世封建王朝的律法模版一样,或许也算是给普通百姓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让普通百姓也能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子弟,其实也和他们一样,并非是神圣的……
审判的过程么,树倒猢狲散,还不足于展现出当下韦端的局面。
应该叫做树倒猢狲『踹』,亦或是猢狲『拆』,或许会更合适一些。
在公审公判的最开始,韦端韦康等还有些气力争辩,喊叫冤枉什么的,可是到了后面乌泱泱的人上来,一个个的涕泪横流表示当年受到了韦氏的多少欺压,多少凌辱……
有人上台表示自己是被韦氏欺诈了钱财,多少钱,什么时间,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韦端最开始的还会争辩几句,表示当年你可是哭着喊着,抱着老夫的大腿不放手求老夫收下来……
那人说他不送就不能做某个生意。
韦端说那人原本可以不做这个生意,是那人非觉得某生意好,便是腆着脸上门求照拂……
那人不回答,只是强调当时他为了凑给韦氏的钱,如何的砸锅卖铁云云。
到了后面,韦端便是麻木的听着。
这还不算是什么,还有的人上台来控诉韦氏是如何看上了他的内人,然后在他的家中如何的入室宣淫,台下一堆的人在哦哦哦……
韦端已经麻了,当时难道不是这家伙为了求得生意,亲自将他老婆送来的么,还配合的在门外那什么,而且也不是他老婆,不过是他一个妾而已……
诸如此类。
随着上台控诉的人数增加,台下那些百姓也被完全调动起来,几乎没有人会想起其实韦氏先前也做过一些好的事情。
诚然,对于大多数普通底层百姓来说,韦氏基本上就是剥削者,但是能上台控诉的,而且还能将事情的起因发展高潮描绘得那么清楚的,都不是大汉当下普通百姓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些上台的人,之前多半都是韦氏身上的『猢狲』。
『韦氏休甫……』大理寺佐事田豫在公审的最后,看向了韦端,『可还有言?』
『哼,哈哈,哈哈哈……』韦端鼓着眼珠子,瞪着那些上台控诉的家伙,然后惨笑喊道,『天问复招魂,无因彻帝阍!岂知千丽句,不敌一谗言!哈哈哈,天命既定,自古及今,皆然!!老夫就先行一步,在九泉之下候着诸位……』
田豫没理会韦端的无能狂怒,在台上朗声而道:
『今奉西京诏令,臣某谨以愚忱,撰判谋逆之罪韦氏曰:
大汉骠骑大将军平阳斐,仪同三公,开衙建府,收复河山,保我疆土,抚我黎民,乃有不世之功也!今有恶徒,潜蓄异志,图谋不轨,欲行倾覆关中,坏害黎民之举,贪赃枉法,敛财成性,更有污蔑毁谤,连累郑公亡故!纠集不法之徒,围攻官廨,欲害于骠骑也!』
『其罪滔天,无可赦宥!』
『案犯韦氏,本读书之人,理应明圣贤之道,知晓忠义之要,然蒙国厚恩,不思报效,反怀狼戾之心,结党营私,密谋篡逆,罪大恶极!查其行迹,已彰明甚,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其心狠毒,其行乖僻,罔顾忠义,蔑视律法,罪恶昭着,天地所不容!』
『依律例,数罪并罚,财产籍没,当诛九族!』
『然骠骑大将军仁慈,承天地之仁德,特免九族之诛,仅仅限韦氏直属五服之内,同逆者斩立决!又赦其五服内家属者,未参与谋逆者,可免其一死,充入公营中,以劳赎其罪。』
『呜呼!韦氏之行举,实为万世之罪人也!豫今断之,非独为律法计,亦为后世之戒!』
『俾后世知,逆天行事,罪莫大焉!悖逆不道,祸必及身!』
『凡我等官吏之职,宜怀忠孝之心,恪守德节,毋负骠骑厚望,毋忘圣贤教诲,毋行不义之事,毋言不实之言!切切!』
『此案既决,书之以告天下,使明知国家法纪之严,律法之不可犯也。』
『此判!』
停顿了片刻之后,田豫高声断喝,『来人!行刑!』
而在断头台上的韦康突然哭嚎出来,屎尿横流,『不!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啊!』
见着行刑的刽子手持大刀,越来越近,韦端回头看了哭嚎着的韦康一眼,旋即扭头朝着田豫大喊道:『依律!出首者可减罪!我愿出首!减免我孩儿死罪!』
田豫伸手示意,行刑之人停顿下来,『韦休甫,汝愿出首?』
之前韦端牙口咬得狠劲,既不承认罪责,也不攀咬他人。
而现在么,如果不出首,便是韦氏死绝,换来一个韦氏是好人的名头,大概不过百日就会被忘却。
出首了,肯定会被其他的人记恨,但是至少孩子还有很大的可能会活下来……
韦端再回头看了一眼韦康,低下了头颅,以额头触地,『罪人……愿出首……出首啊……我愿指控同谋贼子!』
『哦?』田豫看着韦端,『例如……是谁?』
『……』韦端咬牙。
田豫沉声说道:『想清楚了,欲行敷衍更添活罪。』
『我……』韦端闭上眼,『我,我举证……范,范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