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是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在斐潜这里,货币战争也是战争。
『夫钱币者,盖国之经济兴衰之所显也。自古以来,国盛则币兴,钱好,肉实,百姓多欲受之,国衰则币疲,钱恶,皮坏,百姓多摒弃之。』
『货币者,交换之媒介也。货币之制,乃规范流通之法是也。二者相辅相成,共济天下之所用。』
斐潜坐在厅堂之中,在他的阶下,是闪闪发亮的新出炉的钱币,甚至有些财神爷的味道。
当然,更多的是散财……
『然货币之价非定也。时市坊所需,则价高,时战乱动荡,则价低,故而古人多迷茫,以为货币之制以多寡为论,实则谬也。』
『一国之币,当如刀枪,若不知其弊,便亦受其害。是故,为政者当审时度势,以定货币之制,以护国家之兴盛。』
斐潜缓缓的说着。
对于在平阳之中的很多人,尤其是对于荀谌和司马懿来说,斐潜都将委以重用。
司马懿作为河内人,又是以弟殉道,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证明了自己,将来出任山东之地的官吏之中,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荀谌作为较早投奔斐潜的谋士,虽然说犯了错,可是毕竟这么多年在平阳之中,勤勤恳恳的负责所有后勤事项,没有一句怨言,也是到了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候。
因此荀谌和司马懿自然就入围了可以为斐潜在山东推动经济制度变化,改变华夏货币历史的人选之中。
华夏的货币,其实是一个隐形的,持续了几千年,可就是没能利用好的大杀器。
在整个源远流长的华夏货币历史上中,华夏从上古到近代被八国联军打崩之前,都是在亚洲处于货币制定者的身份,汉代就不说了,周边的国度友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弟弟,连正儿八经的货币都没有。
结果汉五铢钱就这么白白的给周边各个国度使用,一点都没有起到应有的货币大砍刀的作用。
到了唐代,华夏铜钱适用范围更加扩大,东倭市面基本上流通的都是唐钱,大名私铸的钱都被人嫌弃。至于死鸭子全身上下就剩下嘴硬的棒子,就算是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抹去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货币制度的事实。
在宋代之后的经济发展,使得宋代对于货币的需求量剧烈增加,对于周边国家的影响也更加深远。明朝的白银货币使用率更是居于世界之冠,美洲大量的白银流入华夏,然后变成丝绸和瓷器流到西洋……
华夏想要扩展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货币制度的支撑,那是不可想象的。在辽阔的疆土之中,口音肯定有所不同,习惯也是迥异,可是只要使用的是同一种货币,就有沟通和交流的可能。
『钱币有三。黄金,白金,赤金是也。』斐潜指着面前的货币说道,『然此称谓,民常乱之,不知所谓,故当新名之……黄金称金,白金称银,赤金称铜,此为定律,以区分之。』
说文解字之中,就有『银,白金也』的解释。
至于后世的白金,按照大汉现在的科技水平来说基本上是提炼不出来的。
白银一开始是被华夏排除在货币之外的……
『农工商交易之路得通,故有龟贝金钱刀布之币而兴焉。此乃民之所需,如高山之流水,拥塞之不能。』斐潜缓缓的说道,『秦兼天下,统六国之币,以为二等。黄金以镒名,为上币,铜钱质如周钱,文曰半两,其重如文,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物之饰,不为币。』
白银从不为币,到成为流通巨大的法定货币,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可以说是到了明朝之时,白银才正式的在华夏货币化,甚至成为了银本位。
这其中原因,其实和华夏大一统相关。
华夏的大一统促进了货币的统一,却在某种层度上妨碍了货币制度的发展。
在西洋,因为封建国度的林立,一国之内的国王可以制定何种为货币,价值几何,却无法使得自己的货币在他国也得到同等的认可,所以真正能够被多个国家所接受的货币,也就只有贵重金属。相比较之下,大一统的华夏在货币制度上的脚步就迟缓了许多,毕竟大一统的国家制度可以很轻易的决定『当十』、『直百』,甚至『大钱五千』。
如果斐潜不做任何的干预,那么华夏的后续的封建王朝的货币,大概率就只是会在通胀和通缩之间轮回,朝堂每一次出现货币问题的时候都只想着割百姓的韭菜,再苦一苦再勒一勒,而士族大户也会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或是铸造私钱或是囤积居奇,使得国家经济迅速崩坏,然后陷入泥潭之中进入恶性循环,直至王朝终结。
斐潜在早期的时候也想要推行纸币,可是这玩意确实是太过于超前了,所以现在只能退化成为重金属
货币体系,并且也得到了大汉大部分区域的认可,其实这就像是西洋封建邦国时期,因为各地纷争不断,国和国之间的交易只能用大众都同意的贵重金属来进行交易。
关中有好东西,各地又想要,拿五铢钱来到了关中却不认,所以大汉之中的割地诸侯,士族乡绅便是只能捏着鼻子认可了征西钱,骠骑钱,然后便是习惯了当下的货币制度。
当然在这个环节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斐潜甚至一度是在贴钱推动货币的使用。各地诸侯不是没想过要私铸,可是成本在那边,使得私铸赚不了钱,也就相对来说减少了仿制的可能性。
现在么,在认可了贵重金属的大汉当下,斐潜也就等到了彻底推动货币这个巨轮的时候。随着铸币技术的进一步提升,进一步确定华夏货币体系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斐潜上前一步,抓了一把金银铜币,然后叮叮当当的丢了回去。
『富民之本,在于食货。』
『食,农之产也。』
『货,工之物也。』
『而令食货相同者,商也。』
『令商转运天下者,币也。』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钱财如流水,孰可堵之?』
斐潜站在厅堂之中,脚下都是亮闪闪的货币,『如今西域之国约,多半也到了许县吧?』
斐潜微笑着,『曹氏若败……友若,仲达,不妨以鄯善之先例,浅议山东之赎金几何?』
听闻此言,在厅堂之内,荀谌和司马懿的神色,都异常慎重了起来……
骠骑大将军这话,听起来似乎寻常,但是细细一想,却不由得心头一跳,这……
究竟是几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