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士族就像是在人体身上的真菌和细菌,除非真的将人囚禁在一个完全无菌的密闭空间之内,否则就不可能断绝其侵染。这样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与华夏封建王朝始终勾连,将华夏王朝一个个的拖得虚弱不堪,最后和其同归于尽,又在新的宿主身上重新复苏。
但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有的真菌细菌是有益的,可以帮助人消化食物,吸收营养,而同时大多数的细菌真菌都是有害的。消炎药一下,就是连着好的坏的,包括人体自身的细胞一同杀杀杀,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有用,但是也同样损伤了人本身的机体,到了后期细菌真菌产生了抗性,就需要更大规模更大副作用的消炎药,最终钱花了,人也遭罪,甚至未必能多活几年。
因此华夏中医讲究的不是一味的抗菌灭菌,而是平衡。
驱邪扶正!
正气一生,自可驱百邪!
但凡是人,总要为身后计,为不在位计,为自家亲族计。
注意这说的是人,不是伟人。
伟人很少,俗人很多。
范先就是一个俗人。
所以范先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当他想要,却发现无法得到的时候,是放弃,还是冒险一搏?
若是范先会放弃,他就不会养着那么多门客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时代的涌动,波涛的变化,甚至还有一些人会以为他们就是弄潮人,可以在风尖浪头上翩翩起舞。
『起来说话罢……』荀谌看了一眼范先,不动声色的缓缓说道,『汝此番特意求见于某,所为何事?』
范先缓缓的抬头,话在嘴边的时候,还是略有一些犹豫。
就像是说谎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分的迟疑,一旦说出去,就必须为一个谎言延续无数的谎言,可是在大多数的时候,谎言比真话更容易说出口。
『小人斗胆求见荀长史,乃私下寻思着,可为骠骑大业自效出力之处……如今河东有流民之烦忧,而小人于北屈之处,略有些田亩,原奉于骠骑,用于安置流民……小人还有些门客,虽说上阵未必有胆,但多少也有些武勇,可用于平日协助巡检统管……』
这些都是范先之前就想好的,也就呼噜噜倒了出来。
其实很简单,就三字,大谁何。
荀谌听着,微笑着,等范先都说完了,才缓缓的说道:『汝有此报效之心,想必主公知晓了,也会甚为欣慰。』
可没等范先的笑容挂在脸上,荀谌又是说道:『如今多是烦扰河东百姓,已然是令主公心中不安……若是再侵河东私地,岂不是有误主公仁德清名?此事不妥。但还是多谢有心了。』
范先不由得心中猛的一跳!
没想到荀谌竟然如此敏锐,直接一刀就扎向了核心要害!
表面上范先说拿出自家地来安置流民,似乎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如果将这个事情反过来说呢?为了安置流民,用了范先的私人之地!
范先再强装一下笑脸,表示都是自家自愿的……
其余的河东士族豪右会不会相信这『自愿』二字?
范先连忙强笑道,『荀长史哪里话来,若不是骠骑拒胡贼,灭白波,岂有今日之河东乎?小人居于北屈,消息不通,近日方知有大理寺卿有令,召集私兵家丁……小的平日也是苦恼,些许门客,也不知道算不算得私兵……若是防贼倒也宽裕,但论实在说,无一人上得阵,经得厮杀。若是大理寺卿要从中选练精兵出来,实为缘木求鱼……不过,小的这些人也有他用,有善营建者,有善御车马者,有善猎走兽者,有善辨花草者……若尽其用,倒也不差……』
『小的原先家中略有浮财,年少之时也爱耍枪弄刀……故而招募了些门客……』范先露出了一脸苦笑来,『然如今年岁增长,这家财么……也是用得一日少一日,有心散了这么些门客,又是多年交情,难以说出口来……再加上这些门客也都有家小,若是没些嚼用度日,绝了一家老小吃食,也是不美,故而小人也就只能是硬撑着……如今听闻大理寺卿招募用于公处,小的也就放心了……多少算是给这些门客一个交待,求一个生路……』
范先这番话,说得真真假假,情绪流露之处,也有些慷慨激昂,到了后面甚至有些泪花崩显出来,尽显一份拳拳之心,至诚之意。
荀谌静静地听完,捋了捋胡须,然后便是笑了笑,说道:『汝这些门客,未必真就人人都是愿意换个地方罢?』
范先笑道:『荀长史说的是,不过小人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少数若是实在不愿走的,小人也就再支撑个几年,勉力养着……但其余大数还是愿意投于骠骑之下……不需要荀长史多加如何照顾,就是给口饭吃,也就是了……』
荀谌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也不能寒了汝一片报效之心……不过倒也说清楚了,主公之处自有律法,遵纪守法乃是首要之事……』
范先忙不迭的答应了,然后便似乎是兴高采烈的下去。
等范先走了之后,司马懿从厢房里面转了出来,目光盯在范先的背影上,然后嘴角慢慢的咧出了一丝笑意……
荀谌也走出了厅堂,站在司马懿一侧看了几眼,然后问道:『都听到了?』
司马懿拱手应是。
『仲达怎么看?』荀谌问道。
司马懿笑着,锋芒毕露,『此子所图,不外有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