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各族上缴的私兵家丁,会可能是家族之中的精锐么?肯定不可能。所以大多数的私兵和家丁什么的,基本上都是一般货色,不说是全然充数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其他人以为司马徽会用这些收缴而来的私兵和家丁来防守河东,那么就等同于中了轻敌之计。
除此之外,当各族各姓上缴了一批没什么用,或是不怎么精锐的私兵家丁之后,再想要做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出动的又能是什么?
在这个过程当中,只要露马脚来,必然就无法像是当年黑山白波黄巾贼混乱不堪的时期,那么好躲藏遮掩了!
当年黑山白波,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谁说谁都信,连官方行文里面都这么写着。
斐潜又不是怀揣修改器,脑后有系统,大叫一声叮当猫,就能立刻分辨出谁是谁来。当时平阳百废待兴,于是也就只好向这些混杂在一起的流民贼匪允诺既往不咎,先行安顿下来。
而现在,就到了算账的时候。
如果继续安分守己,那就没事,但是如果说还贼心不死……
浑水好摸鱼,这个事情傻子都明白,但是现在河东之地,在荀谌的治理之下越来越清晰,又被司马懿拿着耙子扒拉开了水面上的浮萍……
荀谌看着司马懿,点了点头,最后提点了一句,『汝既然定策,就去做罢……北屈之处,有「二先」之人,可多加关注……』
司马懿拱手而应,然后退下。
司马懿离开了平阳府衙之后,便是转身到了官廨之中,找有闻司的人调取了密档,很快就找到了荀谌所谈及的『二先』的信息。
二先,指两个人。
一个是范先,一个是焦先。
范先,河东大族,与卫氏交好。
焦先,河东隐士。其见汉室衰,遂隐居而不语。露首赤足,结草为庐,食草饮水,饥则佣作,不冠不履,不言不语。
焦先其实原本不姓焦,他姓郭,所以他其实是叫郭先。
郭大郭泰郭太郭大贤的郭。
郭大,也称之为郭泰,也叫做郭太,也被叫做郭大贤,都是一个人。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名字,谁知道?或许是在郭大举起白波旗帜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个名字不够响亮?不够有震慑力?所以郭大一直都在改名字,但是很显然,改名字这事情并不能决定什么,就像是贪官拜了再多的神佛也依旧没卵用一样。
郭先原本是郭大身边的心腹,可是郭大后来死了。
死于内讧。
白波军原本是黄巾残部,最初的时候确实是活不下去的无产者联盟,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白波军之中混进了太多的人,郭大一开始还很高兴自己的队伍扩大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除了他自己的直属部队之外,他无法指挥任何其他豪帅的队伍。
后来矛盾自然就越来越多……
郭大死后,郭先便是隐姓埋名躲了起来,装作隐士。
装隐士原本风险挺高的,毕竟郭先没学过多少书,一张嘴说话就露馅了,但是如果装作一个不言不语的隐士,也就自然减少了被人发现的风险。
一个人,如果说物质欲望不高的话,其实活着并不难。
一间草庐,一个炉灶,一分山田,就足够了。
只可惜人心是不足的,而且是永远都不会知足。
范先手下有一些人,这些人平日里面不事生产,专门在山林之中打猎。范先则是表示这些人只是他的朋友,既不是门客,也不是私兵,但是很多人都证明这群人只会听从范先的命令,以及打击铲除和范氏做对的,有过节的一些对手……
司马懿翻看着,然后将基础的记录都记载了脑子里,归还了档案,离开了有闻司。
夕阳斜照在平阳街道之中。
司马懿坐在马背上,缓缓前行。
若是早些年,司马懿会觉得骑马不如坐车文雅,如今却觉得坐车不如骑马灵便。
虽然说很多平阳的人都听闻了曹军的消息,但是并没有多少的慌乱的模样。集市上的叫卖声也没有因此少了半分。
一阵争吵之声从一侧的酒楼之上传了下来……
『如今曹军势大,迫之甚也!上党壶关危急!若是上党一失,曹军就有了地利之便!届时曹军引军南北而进……』
『李兄此言谬也!壶关乃天隘,贾使君又是经营多年,岂有轻易失守之理?就算是昔日秦赵之争,也非旬日之间可得!待骠骑回旋……』
『非也非也!闻曹军发百万兵,此事非同小可,岂可皆依托于死物乎?如今曹军为逞私欲,枉顾天下安平,擅动兵马相争,此乃大罪也……』
『话虽如此,当又如何?莫忘了天子于山东之处……』
『……』
司马懿微微抬头,看着热闹的酒楼之上。
窗口处几名学宫学子模样的人,正在围坐在桌案边,争辩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