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是就像是那句老话,一切命运所馈赠的礼物,早就已经标注好了价格。
对于商业的压制,确实是使得农耕为主的华夏封建王朝能够更稳固,地区更稳定,民众更老实,管理更方便等等,似乎一切都是最好的,但是实际上带来的遗毒,就算是封建社会结束了,依旧在华夏大地上宛如怨魂一般,始终游离不去。
最简单的一点,小农经济的强盛的地方,哪有什么官府权威、统一政令可言?华夏大一统的步伐,便是永远止步于郡县,再往下走的路,就无形当中被切断了。
秦王三代杰出君王的前仆后继,成功的将封建割土的郡国,改变成为了郡县。大汉继承了郡县制度,却再往下走不动了。随后的封建王朝也一个个的止步于此,不是没有人想要变革,但是因为他们自己都是从这个地主阶级出身的,自家就是庄园小农经济体制的受益者,斧利难修自身……
这样的一个道理,显然不是张世平所能深刻理解的,他只不过是模模糊糊的觉得宛城当下的这个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而他又不能说完全闭上眼,将耳朵一堵,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对于封建王朝之中的商业体制改革,就连斐潜都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些想法,并且也是让以甄宓在长安这个商业发达的地区进行试验和调整,所以宛城的庞山民就自然更是没有什么太高的见解。
只不过因为宛城本身的地理位置,以及一直以来持续的高涨的商业活动,使得宛城相对长安来说,更为侧重商业更多一些,所以庞山民也同样不愿意在这一次大规模的清洗过程当中导致宛城商业直接彻底衰败,故而才给了张世平一个机会,也算是给宛城的民商一个机会。
而在其中作为桥梁的,便是死去的苏双。
苏双以他的善行,证明了商人还是有好的……
不管苏双当时究竟本意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确实在当时救活了不少的流民。这一点无可厚非,也不能说苏双可能当时有什么私心,就否认苏双所做的一切。
就像是不能让见义勇为者动不动就成为被告一样。
这种龌龊的事情,本身就不应该成立。这就是社会政府管理的职能的缺失,是主要负责人的失职。
或是为了不承担责任,或是为了引爆流量,或是要给自己政绩上填写些什么,便是明知道这种起诉有问题,但也都接,然后引发舆论,再来装模作样表示自己秉承了啥啥啥,最后道貌岸然的表示自己维持了所谓公平公正,却不知道实际上让见义勇为者在付出了超出寻常人的勇气,承担了更大的责任之后,却要灰溜溜的站在被告席上,这本身就已经是伤害了整个社会的公平和公正。
张世平急急向前,而越往前走,血腥味就越发的浓郁起来。
远远的,他看见了在城墙内侧之下的一些身穿红黑色战袍的兵卒身影。
红黑色的战袍,是大汉兵卒的统一制式的衣袍,但是张世平听闻说,在大汉早期的时候,兵卒穿着的衣袍是黄色的,而现在大汉的红黑之色,便是沾染的血……
张世平原本以为大汉兵卒所沾染的应该是说敌人的血,但是等他到了一定岁数之后才发现,其实未必全都都是敌人的血。
当然这个也仅仅是传说,张世平没见过大汉兵卒黄色战袍的时候,也不确定真假,但是他能确定一点的是,当下被这些大汉兵卒抓起来砍杀的,并不全部都是敌人。
『刀,刀下留人啊……』
张世平喊着,将令牌高高的举起,就像是举着沉甸甸的生命,又像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黄忠眯着眼看着,然后示意兵卒暂停。
张世平到了黄忠面前,低头拜见,然后将在府衙之中和庞山民所言的内容大体上叙述了一遍,『将军明鉴,使君有言,若无明罪之,不当死。』
黄忠指了指在一旁搜查出来的各种违禁的物品,以及已经缉拿或是砍杀的奸细,『这些怎么说?』
张世平看了看,叹息了一声,『可斩其主事,不过伙计多数无辜。还望将军明鉴。』
『呵……』黄忠眯着眼看着,点了点头说道,『便是如此。』
黄忠挥了挥手。
兵卒开始甄选那些商贾掌柜和普通伙计。
对于大多数的伙计来说,他们都是听令行事,或许是知道一些掌柜主事之人的不法行径,但是也有可能是不知道,所以在抓住了这些违禁的商贾之后,一同将普通伙计杀了,或许也是一种斩草除根的办法,却无疑是过于残酷了一些。
张世平给与了这些涉事的伙计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是那些主事的商贾就不干了,他们觉得伙计的性命算个屁啊……
『啊!!张兄,张兄啊!是我啊,是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冤枉,冤枉啊!』有人试图挣脱兵卒的拉扯,高声喊着吸引张世平的注意,『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临时招的伙计,结果他害我!我根本不认识他!不认识!就临时招的!我冤枉啊……』
或许是真的感到了冤枉,于是在喊到『冤枉』二字的时候,这商贾嘴巴张得极大,小舌头都在乱颤。
黄忠眯着眼,似乎在看着听着,又似乎根本没在意。
张世平再次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既然是主事之人,承其利,自然要担其害!识人不明,自当受其所害!岂有以不知不明不觉便可免罪乎?!』
那喊冤的人愣了一下,『张兄!我真是不知道!我也是中山人啊……我之前还和你一同喝过酒……』那人喊着,顿时也有其他的商贾也跟着喊了起来,攀交情的,拉关系的,甚至许诺要如何如何报答,要给多少多少钱,亦或是隐隐约约威胁的,真就是为了活命,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
黄忠微微捋着胡须,嘴角略微翘起了一些。
张世平摇头说道:『同乡同谊,亦不能为免死之由!诸位!且听我一言!』
众人哪里管张世平说什么,都是挣扎着,尽可能的大声喊着,就像是要在这最后的生命时光里面,将所有的气力都用出来用光一般,乱哄哄的一片。
这些商贾原本是自觉地必死无疑,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但是现在见到了张世平,顿时就觉得心中不甘了,凭什么张世平能够活蹦乱跳在在外,而他们就要去面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