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祂彻底支撑不住,□□溃散了。
后来的某一天,早已被黑暗侵蚀、没有了时间观念的神明,久违地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微小的召唤。
并不是这么多年来,神宫那些人用肮脏手段暴力搜刮的、染满了鲜血和暴躁的「信仰」。
是纯净的、毫无的任何欲念的纯白祷告。
只对神明发出的。
因为这纯白的声音,祂从漆黑的泥潭中挣扎着苏醒,因为祂已经九百多年没有真正地拥有过自己的信徒了。
睁开眼睛,主神看到了一处破败的庙宇,浓雾中的朱红大门有些眼熟。
祂的小小信徒,是个包裹成球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抹眼泪。
“……他们抢走了前辈你送给我的花,就给我留了一朵指头大的,怎么能这么坏啊!”
神明想起来了。
那是一段很奇妙的、很温暖的缘分,是这个叫元幼杉的小姑娘带给祂的。
而她手里摆弄的一个小挂件里,封着一朵小小的干花,是朵雏菊,被风干得很完整;
正是祂送给女孩儿的礼物之一——最不起眼的那朵。
因为是由祂的本源力量凝结而成的,这竟成了一缕媒介,可以连接祂和女孩儿,让祂听到信徒的碎碎念。
神本以为,小姑娘只是一时兴起,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真的能将儿时得到的小雏菊一直保存下来,这样的碎碎念一说就是十七年。
这早已成为了祂的习惯。
是祂无望苦海中,唯一的慰藉和乐趣。
神亲眼看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成长为青葱少女,再到一个成熟的、扛起了同胞希望的女人。
早些时候,女孩子更多的是来碎碎念,少女的烦心事有很多,今天挨骂了,昨天被一个小雀斑表白了……如此等等,一说能说上半天。
她会因为一些烦心事而郁闷,会因为外出受伤躲在这里哭泣,但神明无法现身,只能在黑暗的坟墓中无声地安慰祂的小姑娘。
渐渐的,祂的小信徒长大了,也变得更加坚强沉稳。
她很少会来哭泣,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碎碎念。
但每一次外出,她都会骑着机械车从神庙外经过,高高地抛弃一束开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的钢铁花卉,丢入朱红的大门之后,是赠与神的赠礼。
风一吹过,哗啦啦的碰撞声,是神明千年来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祂开始有了牵挂,自厌的情绪也得到了好转,会在固定的时间从漆黑的死水中清醒,数着那道声音的到来。
直到某一天,声音消失了。
神明安慰自己,可能是祂的信徒太忙了,或是出了意外将那个连接他们的挂件弄丢了。
可祂还是很不安,再一次踏上了的信徒所在的土地,却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那颗星球四分五裂,残骸漂浮在无尽的宇宙中。
祂的小信徒,死了。
神明是很难拥有感情的物种,也不会偏颇、很少为某项事某个人逗留。
但这次,主神孤注一掷,用所剩不多的本源力量找回了信徒的一缕残存灵体,并将其放入了模拟器中。
因为这是唯一能让她活过来的方法,哪怕只是在游戏中。
也是唯一一线生机。
在完全陷入死水之前,神明将自己最后的一丝本源力量,也投入了游戏世界中,变成了一个灵体。
这一次祂要陪在祂的小信徒身边。
祂再也不会让之前那种无声无息的湮灭再次发生。
无论轮回多少次、经历多么残酷的世界,祂总会不可抑制地一眼爱上信徒,会陪伴她、守护她,不会让她因为反复不停的辗转而感到孤独、麻木。
这是来自一个神明的私心。
——
一千年太久了,当元幼杉猛然清醒过来时,神情陷入了持久的恍惚。
她看着四周的水面,以及眼前棺椁中沉睡的神明,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但一千年也并不枯燥,至少她陪伴着她的神明走完了那荆棘而黑暗的一段经历;
祂也在自己的幼时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不及让元幼杉复杂、酸涩,因为‘深渊’的门从外面猛然被推开,一群气喘吁吁的人闯了进来,站在水潭的边缘死死盯着自己。
正是神宫的使者那群人。
见到这些人,元幼杉本以为心底最浓郁的情绪会是恨,是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囚禁了‘祁邪’一千年、犯下如此令人作呕的罪恶的恨。
可实际见到后她才发现,她只觉得恶心。
看一眼都觉得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