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长老对符道显然是抱有极大的热忱的。
且倘沐寒所猜不错,这位金长老是个符文大师,那么在给这群练气期散修传道的时候,金长老是完全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担忧的。
散修联盟那边或许要求过金长老,要他们这些长老在讲道时吊住散修们的胃口,但这种要求,在金长老自己无意干些敝帚自珍的事情的情况下,显然影响有限。
可能金长老确实有意收敛了,但以他的学识,哪怕收敛了、说一分藏九分了,只要不刻意讲些远超散修理解范围的内容,哪怕只是讲讲最低阶符篆的绘制呢,也会给在座的这些摸石头过河的散修带来极大的引导与启发。
——不过,看这金长老传道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自己有意藏着不讲……
金长老几乎就只在拍掌后那一段时间坐在桌案后面。
后面的时间里,他几乎都是站着的,站着在传道台上来回走,很是发兴的模样。
他讲符文的时候,眼睛亮得吓人,时不时拎起酒壶灌几口酒,饮酒后,兴致更盛,眼神更亮,讲起来滔滔不绝,句句有内容,讲一段便示例一样画上一个或几个符文,一样直接用灵力和不入阶符纸画。
兴之所至,情到极处,他灌上两口酒,接着便手舞足蹈地讲,浑然不端着仪态,所为一切都似是随性而为。
这种姿态感染力极强,引人倾尽全部力气跟着他的想法走。
以致钟鸣声再响,传道结束时,在座之人皆是一愣,愣过才发现,自己方才浑然忘却了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听人讲道。
钟鸣响起,金长老扬手的动作略微一顿,随后像是略有些败兴,短短几句话简明扼要地把正在讲的内容匆匆讲完,算是收了个尾;而后提起酒壶,冲台下扬扬手,灌了口酒,便和他来时一样,步履轻盈又晕陶陶,翩然离去。
“真是可惜!这讲道必须在钟鸣响起后半刻内收场!”
有人这样叹道。
沐寒也是满腹的意犹未尽,只恨不能追着金长老出去。
——当然,这只是她一时的冲动,她自觉自己那点胆量不够支持她做这等事。
“散修联盟不愧是散修联盟!有这样前辈在,入不得仙门,能入散修联盟也是一大幸事啊!”
“入不得仙门的一百个人里,也就有那纯因运气特别差而不能如愿的十来个人,有本事进散修联盟罢了!”有那人的熟人——也可能是老冤家——讥讽他道。
“这金长老应当是中级符文师吧!”
“我听说是高级符文师!”
“难怪!难怪!”
……不,我觉得,他可能是符文大师。沐寒觉得,自己对这场讲道只能讲一个半时辰的惋惜之感,可能比其他人加起来都要重。
其余修士叙着话,一边说,一边陆陆续续地走了,倒有极少数的一批人没怎么动弹,沐寒看自己面前的那个人起初没动,后来往前面走去了,心里也明白过来了,当下站起身也往前排走。
城内适合开道场的地方不多,而且布置道场应当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散修联盟所有道场开讲的场地,都是同样的八个地方。
就沐寒眼下所在的白马书场,今日早上是金长老讲符术,下午还有另一位长老讲别的。
赶巧的是,下午的道场刚好是丹术道场,也是沐寒打算听的。
塑箴楼的伙计没给沐寒推荐丹术道场,只暗示了她,别去西城的道场。沐寒本打算听完金长老讲道后抓个阄儿,但现在一想,这不是多余吗。
她此时就在南城的道场,做什么要跑过半个城去别的道场!这不舍近求远净走冤枉路吗。
没走的那些人也先后是如此动作。
先前她来得早,别的修士来得更早,稍微靠前一点的位置全轮不到她了,虽说筑基期修士讲道,他们坐得远近听见的都一样,不存在远了就听不清的问题,但坐得靠后总觉得听得不够尽兴。
沐寒成功地坐到了第三排。
不是第一二排没有座位了,是沐寒嫌弃前两排的位置太靠边。
听两场的人不算少啊,先头一场有五千来号人,这留下来的足有四百多人。
东张西望后,沐寒想着。
这时却听前排一人对同伴道:“这金长老甚是厉害,我一个没学过符术的,听了也觉得受益匪浅。”
“哈,我听不大懂,不过那一阵击掌声,着实厉害!只希望待会儿赵长老的丹术道场亦如此!”
沐寒觉得,自己的脑子,在人情世故上,可能真的不如旁人的一半生得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