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装作没注意到燕子的义愤填膺,他继续保持着平和的神态,站起身来,边作思考状边捡起燕子的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笔轻轻放在燕子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对宫本说:“你跟我攀亲戚没有任何意义,改变不了结果。我是警察,你是罪犯,我不可能帮你,也不想帮你!你还是清醒一点的好!另外,你别跟我们这位女警官过不去,她是一个在校大学生,才二十出头,还没毕业,你多大岁数了?一个外企高管,跟一个小女孩较劲,你好意思吗!不觉得害臊啊!”
宫本低下头,神情老实了许多,陶潜仍然踱着步,接着问:“我们继续刚才的话。你发现小鱼靠不住之后,又找到了一个打探消息的渠道,是我们刑警大队的李大兵,对吧?说说,你怎么找上他的?”
“你知道李大兵?”宫本神情规矩了不少,垂下头说,“有一次我在单位听到有人议论陈大柱被抓的事,便对他们说,陈大柱是我们原来的同事,我们要多关心他,谁要是有公安局的关系,帮着打探一下他的情况……没想到,第二天有个下属找我,说他有个老乡在公安局刑侦大队,我便让他探一探消息。这是一个接近我、攀附我的好机会,因此他特别积极,主动找他的老乡喝酒,就是你说的李大兵。”
“从李大兵那儿,你探听到了哪些消息?”
宫本边想边说,他说的情况与李大兵主动交代的出入不大,看来李大兵没有隐瞒。陶潜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燕子小声说:“李大兵的事不要留在审讯记录里。”
燕子先是有点困惑,随即明白了陶潜的用意,轻轻“嗯”了一声。
陶潜继续问:“得知陈大柱不肯承认自己是凶手,你动了很多脑筋,其中有两个女人给陈大柱写情书,是你安排的吗?”
宫本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陶潜一眼:“你还关心这个?”
其实这件事与案情关系不大,只是陶潜个人比较感兴趣。两个美女给一个“杀人犯”写情书,具有一些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特征,虽然不明显,且不典型,在中国却很少见,值得研究一下。但如果情书是宫本刻意安排的,那就与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没有半点关系了,所以陶潜想问清楚。
“那两封情书不是我安排的,当时保卫部门把两封情书拿给我看的时候,我起初觉得哭笑不得、荒唐透顶,心想这两个所谓的美女真是胸大无脑,肯定吃错了药,竟然干出这种没脑子的事。后来我仔细一琢磨,这两封情书给了我一些启发,后面的事都是受此启发想出来的。我决定对陈大柱采取‘捧杀’的策略,于是想方设法把情书交给陈大柱。当然,我拿不准你们警方会不会同意把情书转交给他本人,我只是试试看。”
“那你怎么能肯定,你的‘捧’会让陈大柱认罪呢?杀人不是儿戏,那可是死罪啊!他会傻到认这样的重罪吗?”
“我原本只想试试,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有了这种美妙的想法总得试试吧?我以前请陈大柱喝过酒,发现他很没脑子,你给他杆儿他就顺着往上爬。他特别自卑,最怕别人看不起他,极易受别人的鼓动,特别喜欢做点给自己长脸的事,把他捧成英雄,他就不怕死了。”宫本貌似谦虚实则得意地说,“没想到我的计划真成功了,我赌赢了!虽然没有最终逃过你的眼睛,但我相信,你也不能否认我的想法很天才、很高明吧?”
陶潜点点头:“嗯,你的想法算得上出奇制胜!从你的角度看的确是神来之笔。你后来得知我对陈大柱的认罪有疑问,还在继续追查疑点,你紧张吗?”
“当然紧张!”
陶潜身子往前倾了一下,问:“你想过要逃走吧?”
宫本听到陶潜的问话,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想着什么。陶潜又问:“想什么呢?后悔没跑,是吧?”
“唉,后悔有什么用?”宫本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的性格是很谨慎的,随身的背包里每时每刻装着日本的和一个太平洋岛国的护照,这你们已经搜出来了吧?我是时刻想着要跑的,但我太大意了,我当时认为自己做的无懈可击,没有一点漏洞。再者,当时我通过在日本的一个朋友探听到,总部那边正考虑让我接替武野,担任驻中国的鸠田会社社长,这是我梦寐以求的职位,因此决定赌一把……最后我探听到公安局已经结案了,这才放心。”
宫本说自己很谨慎,其实只说对了一半。据陶潜了解,宫本是个矛盾的统一体,性格中既有谨慎小心的一面,也有狂妄自大的一面,他具有赌徒的天性,比如把凶器留在手里然后快递给陈大柱、通过“捧杀”嫁祸陈大柱……都是在赌。
宫本见陶潜没吱声,不知他在想什么,又接着说:“我被捕前的那几天,不知为什么经常感到心神不宁,似乎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在向我迫近。但我贪恋那个职位,探听结案的消息又给了我定心丸,便怀着侥幸心理……唉——”
陶潜点点头:“你说的对!你的侥幸心理只是一方面。其实还有一点,那个向李大兵打探消息的下属,这种趋炎附势的人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为了显出他的重要,肯定会添油加醋,让你有一些误判,对吧?”
“对!”宫本脸上浮出愤怒之色,“这个混蛋!只会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