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记得自己在初步断定宫本是真凶的时候,他要做的是尽快获取到宫本的dna,与打印纸上提取到的dna进行比对,有了结果之后才能证明宫本是凶手,才能向领导报告对宫本进行抓捕。
但是,当时他心里特别担心宫本嗅出不对劲或者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跑掉。
陶潜当时的顾虑不是杞人忧天,他了解宫本,生性敏感多疑,很可能时刻做着逃跑的准备。宫本要跑路,最有可能去日本。
如果平常状态下办案,即使宫本逃走,也可以通过官方渠道与国际刑警组织进行司法合作,到境外将其缉捕。
但当时陶潜的处境很艰难,他孤身奋战,如果宫本跑了,他便拿不到宫本杀人的证据,就不能证明宫本是真凶,便无法说服领导同意拘捕宫本,更别说去国外抓人了,那陶潜的调查就会卡在那儿,最后一定是不了了之。
而李大兵向宫本透露专案组已经结案,局里的一把手向市领导做了汇报,这个案子就算定案了,所以宫本才如此放心,没有逃走,无意中帮了陶潜的忙。
见谭队还在看着自己,陶潜觉得没有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谭队,便简单解释了一下:“当时我特别担心宫本逃到日本去,宫本从李大兵那儿得知案子已经了结,所以觉得安全了,才没跑掉,这不是帮了我吗?”
谭队点点头:“哦。所以说你小子是福将嘛!”
陶潜问:“您准备怎么处理李大兵?”
谭队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建议?”
陶潜说:“李大兵是无心之失,况且也没透露关键信息,无意中还帮了我的忙,而且能主动承认,我建议批评批评就行,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前途。”
谭队说:“我也有此意。小伙子这么年轻,吸取教训就好。他的过失主要影响了你的调查,你要没意见,我才好这么做。”
陶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看您说的,您是领导,我听您的。”
陶潜从谭队办公室出来后,在走廊里听到几个一组的人在闲谈,像是在议论宫本的事,便站住听了一下。
他们说宋军提审宫本的时候,宫本每次都是一句话不说,任凭宋军如何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和颜悦色也好,拍桌瞪眼也好,宫本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陶潜想不出宫本为什么提出换自己去审才会开口,他与宋军乃至其他人相比有什么特别吗?换他去审对宫本来说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与宫本比其他人接触多一点,相互熟悉一些,仅此而已,但也不可能因此对宫本网开一面啊!何况他只是一个小警察,又不是领导,没权给宽大。
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是领导,这么大的案子,也不敢给凶手特赦啊。
陶潜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宫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不管自己有何顾虑,现在已经被架到马背上,只能往前走了。
第二天,陶潜办理了提审手续,带着一个年轻警官做助手,来到了预审室。宫本被带进来后,憔悴了许多。
陶潜眼睛一直看着宫本,但宫本的眼神却没有与他接触,陶潜拿不准宫本今天到底会不会开口。
陶潜见宫本坐好,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盒抽纸巾,这是他刚才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忽然想起宫本有鼻炎,需要时不时擦鼻涕,而宫本身上肯定不允许带纸巾,鼻涕出来了很不方便擦,会让平时很讲究、爱面子的宫本显得狼狈,陶潜便随手把自己办公桌上的抽纸巾带上了。
陶潜把抽纸巾放到宫本手里,宫本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
宫本马上抽出一张纸,赶紧擦了擦鼻子,估计忍了好一会儿了。
陶潜注意到宫本身上的囚服袖子上有些许斑斑痕迹,应该是擦鼻涕沾上的,可以看出别人并没注意到宫本有鼻炎,或者没有陶潜那样细心,没给他预备纸巾。
陶潜看着宫本手里拿着用过的纸巾,便找了一个废纸篓放在宫本身边,宫本才把纸团丢了进去。
陶潜回到座位上坐好,开始发问:“听说这几天你一言不发?”
宫本说:“我是一直没说话,但说我一言不发不准确,我最后说了两句话……”
陶潜见宫本回答了他的问话,看样子宫本今天不打算继续保持沉默,算一个好开端。
他顺着宫本的话问:“说了两句?什么话?”
“第一句我说‘换陶警官来审,我才会开口!’。”
陶潜问:“为什么?你既然要交代,跟谁说都一样啊!”
“他们问的话跟你说的差不多。”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又说了第二句话……”
“嗯,我在听……”
“我说:‘不一样!你们不配做我的对手!’,再后来我便再没说话,直到今天见到你。”
陶潜没想到宫本如此高看自己,对他这个工作没几年的菜鸟如此看重,让他有片刻的小得意、小虚荣甚至小晕眩。
陶潜很快恢复了平静,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被对手的吹捧所迷惑,对手这样忽悠自己肯定另有目的。
陶潜接着说:“谢谢你这么高看我,我们言归正传。现在我来了,你开始说吧。”
“说什么?”
“交代案子啊,武野先生是不是被你杀的?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杀人的经过,等等,讲吧。”
“我为什么要说?”
“你不是说,换我来审你才会开口吗?”
“我说的是你来审,我才会开口。我现在已经开口了,可开口说什么是我的自由!”
陶潜听到这儿,才想到事情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宫本不会像竹筒倒豆子那般把所有的案情痛快地倒出来。
陶潜疑惑起来,宫本既然不打算痛痛快快地交代,为什么要求换他来审呢?宫本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