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的父亲在办公室见的陶潜,而不是在家里,这让陶潜感觉自己像参加了一次面试。陶潜起初认为,女友父亲如此安排,是不想把这次见面搞得太正式,而是想先了解了解他,对他认可后再请他到家里。
后来陶潜意识到,女友父亲这样做,另外一个可能原因是因为女友的继母。陶小蕾的继母生了一个儿子,肯定希望将来的家业由她的儿子来继承,一定不喜欢陶小蕾招来一个女婿参与家里的生意。
女友父亲的工厂在近郊区,规模不算大,但办公室很宽大很气派。陶小蕾走在前面,陶潜跟着进了女友父亲的办公室。
陶小蕾的父亲身材不高,体型偏胖,满脸红润,头发乌黑,估计是染过了。陶小蕾作完引荐,陶潜恭恭敬敬叫了声“陶叔”。
“没想到咱们还是本家呢。” 女友父亲把陶潜让到沙发上坐下,有秘书进来给陶潜和陶小蕾端上茶。陶潜和女友父亲客客气气地聊了一会儿。中间的时候,女友父亲说:“蕾蕾,你许姐说出差时给你带了件礼物,你去找她看看吧。”
一听说有礼物,陶小蕾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陶潜看女友父亲的神情,明白他是有意把女儿支开,一定是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想让女儿听到。
果然,女友父亲见女儿出去后,对陶潜说:“我的女儿我了解,她身上有很多毛病,都是我惯出来的。她小的时候,我那时刚开始创业,顾不上家,总觉得对她有太多亏欠,所以总想在经济上弥补她,她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她。你也看到了,她的生活习惯已经养成了,很难再改,她过不了苦日子。说实话,我虽然当了老板,但我这一代人大都是苦孩子出身,所以拼了命地奋斗,就是为了摆脱贫穷的日子。我也看不惯蕾蕾大手大脚的习惯,但是,她终归是我的女儿啊……”
女友父亲顿了顿,陶潜明白他刚才说的是铺垫,接下来谈的才是重点,便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女友父亲接着说:“说句难听一点的话,你别介意,按你现在当警察的工资,如果将来没有我的资助,很难满足蕾蕾的需要……”
陶潜事先已经估计到,女友父亲会说这些。因此,他听了并没感到意外,也没有觉得尴尬。他“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女友父亲把他约来,肯定不仅仅为了告诉他这些话。这些情况是明摆着的,不用说陶潜也知道。
果然,女友父亲继续说:“我说这些,目的并不是阻止你们继续交往。我要是阻止的话,就不会见你了。今天,我想跟你探讨一下你和蕾蕾的未来……”
“嗯,我明白……”
“我打算资助你们发展自己的生意,这个想法蕾蕾已经跟你说过了,趁着我还没老,有精力扶持你们一下……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
这是陶潜最难回答的问题,因为他心里还没最后下定决心。如果决定放弃刑侦工作,那就彻底与自己的专业和爱好说再见了。这件事女友以前催过他几遍,对于陶小蕾来说,他容易搪塞过去,但对女友父亲便没那么容易了。女友父亲在生意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的社会经验、洞察力和决断力都不容陶潜有半点侥幸。
此刻最好的应对是实话实说。于是,陶潜诚恳地说:“小蕾以前跟我提过,您打算扶持我们自己做生意,先从加工小部件开始,慢慢发展。您这样安排是为了小蕾,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说实话,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很矛盾,想到离开自己喜爱的工作,我心里的确不舍。但我明白,您的安排对我来说是特别难得的机会,我不能不知好歹。所以,我想请您给我点时间,我再考虑考虑如何跟领导去说……”
“好!我看你比蕾蕾成熟很多。我很宠我的女儿,知道女儿的脾气,不好伺候,要有个成熟和宽容的男人照顾她才行。我赞同你们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尽快做决定。我打算让你先到我的厂子来干一段时间,积累经验和人脉,然后慢慢自己再干一摊儿。按我多年的经验,男人做事一定要当断则断,瞻前顾后太多了,会错失良机。”
陶潜没有把自己在刑侦大队的处境告诉女友父亲,给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但他明白自己在单位跟领导有矛盾,的确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这时,女友欢天喜地地回来了,在父亲和陶潜面前显摆自己的礼物,一套高档化妆品。陶潜对化妆品不在行,只敷衍着夸赞了几句。女友回来得正是时候,陶潜跟女友父亲正事谈完了,接下来正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女友一来,让陶潜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便借机告辞出来。
与女友父亲见过面后,陶潜上班时满脑子全是辞职的事,想着如何跟领导说,什么时候说,用什么理由辞职。他没心思干别的,便开始收拾个人的东西。
老孙从外边进来,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陶潜,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心事啊?”
陶潜看到老孙,有些许的不自然。他想起匿名举报为表弟说情的事,原本猜想过可能是老孙捣的鬼,但细分析起来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尽管陶潜理性上没怪罪老孙,但见到老孙才发现,这件事在他心里仍有一些疙瘩。
陶潜不想跟老孙解释什么,也没必要撕破脸,他懒懒地说:“没什么事,收拾收拾呗。”
老孙没觉察陶潜的情绪不对头,继续问:“你不是跟张涛他们组查扎屁股那个案子吗?查完了?”
老孙是个粗人,把“扎臀”一案说成“扎屁股”案,倒也符合老孙的脾气。如果在以前,听到老孙这么说,陶潜一定觉得有趣,说不定会和老孙开开玩笑。但他今天没心情,只是简单地回答:“没有呢。他们出去排查了,我没去。”
“看你精神状态不太好,是不是这一阵累的?先是日本人的案子,接着是扎屁股的案子,都得顾着,够你累的,干脆回家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