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柱敷衍着说:“那我记错了,我那天穿的不是那件,是另外一件。”
陶潜追问:“哪件?现在放哪了?”
“我杀完人逃跑的时候把衣服脱下来扔掉了。”
“你不是刚说过,你那个季节只有一件衣服吗?”
陈大柱无言以对,不耐烦地说,“杀人我都已经认罪了,你干嘛还老揪着这些破事不放?你不烦我还烦呢!”
说完,陈大柱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儿上,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再理人的架势。
陶潜又问了几个关于打印纸的问题,陈大柱都没回答。陶潜无奈,只好结束问讯,离开看守所。
陶潜一直想着陈大柱的话,“杀人我都已经认罪了,你干嘛还老揪着这些破事不放?”,陈大柱无意中说出的话击中了陶潜。
现在武野被杀一案的预审已经完了,谭队和宋军开始忙着整理材料,准备向领导汇报后结案。
据说局领导已经向市里汇报说案子已破,该案在公安局这边的工作接近尾声,自己何必继续查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呢?
可陶潜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他越来越觉得陈大柱不像是杀死武野的真凶。
但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要承认呢?这可是要被判死刑的大罪啊!难道陈大柱受了什么威胁吗?有什么样的威胁比命还重要呢?
陶潜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起来想了又想,认为陈大柱不大可能受到威胁。自他被抓以来,队里把他当做最重要的嫌疑人看管,与任何外人接触都有警方人员在场。
目前为止,与陈大柱见过面的有他父亲以及陪着父亲的刘队长,还有宫本夫妻,但见面的时候陶潜都在,不可能传递带有威胁的信息。
还有那两封求爱信,陶潜看了好多遍,没发现有问题才交给陈大柱的。
如果不是受到威胁,那是因为什么呢?陶潜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还有让陶潜犹豫不决的是,他心里这么多的疑问要不要对谭队说呢?如果说了谭队会如何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瞎捣乱?会不会怪他没事找事?会不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有一次在走廊里碰到谭队,陶潜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陈大柱的案卷和审讯视频我又看了很多遍,我怎么觉得陈大柱不像是凶手呢。这个案子看起来是经过周密安排的,凶手不应该是他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吧?”
谭队立马打断他:“你啊,是推理小说看多了。现实中的案子哪都会像电影那么复杂?你还年轻,还需要磨炼啊!”
陶潜也认为现实中的案子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但武野被杀显然经过周密的计划,而陈大柱恰恰不像是个思维缜密的人。
陈大柱供述中的漏洞很明显,但谭队为什么不细究呢?
陶潜从谭队的语气中听出,他不希望这个案子再节外生枝,可陶潜就是说服不了自己放下不管。
有一次,满心疑问的陶潜经过宋军的办公室,想看看宋军在不在,顺便问问武野一案打算怎么办。
推门进去,看到宋军在整理案卷,随意地问:“武野的案子?”
“是啊,这不,整理整理,准备结案了。”
看来真的准备结案了!陶潜一边想着,在宋军整理的案卷里看到一张熟悉的打印纸,写着口号的打印纸,他一直没弄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在死者身上放这个,下意识地想再看看。
他见桌子上放着白手套,说了句“我用一下”,然后戴上手套,从案卷中拿起打印纸瞧了瞧,看着上面打印了一句口号。
忽然,他觉出这张打印纸似乎有些特别,便用手细细摸了摸纸张的质感,掂量了一下纸张的重量,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打印纸,而是一种上档次、很讲究、有品质的打印纸。
看纸上打印的字迹也十分精美,说明用来打印它的打印机也不会是常用的普通打印机。
这种打印纸比陶潜平时办公用的好很多,陈大柱怎么可能用得上这样的打印纸和打印机呢?
陶潜记得陈大柱在交待这张纸来路的时候,说是找街上经营复印打字等业务的小铺子打的。
其实那些小铺子为了节约成本,打印用纸一般比公安局这样的政府单位要差的多,不可能用这么好的纸,也打不出这么好的字迹。
为了证实自己的怀疑,陶潜提出想借用这张打印纸研究一下。
宋军有些犹豫,陶潜说可以写个借条,宋军不好意思再推托了,便说:“哈哈,借条不用写,你也是专案组成员嘛!有权力使用。你在证物单上签个字就行了。不过,你得早点儿还给我,谭队急着结案呢。”
陶潜说:“好!很快就还你,误不了你的事。”
陶潜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放入证物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桌抽屉里找出一副白手套备用,然后来到不远处的一条店铺林立的街上,寻了一家经营打印业务的店铺,拿出装有打印纸的证物袋,对老板说要以此为标准,用这种档次的纸,打印出同样清晰度的字迹。
店铺老板拿着证物袋,对着袋里的打印纸仔细观察了半天,然后摇着头说他们这里没有这么好的纸,街面上没有哪家店会用这样档次的纸张。
即使能买到这样的纸,店里的打印机也打不出如此质量的字。陶潜又问了几家店铺,给出的说法都差不多。
这说明陈大柱的交代有问题,让陶潜更加怀疑陈大柱不是真凶。这个小小的发现给陶潜带来了一丝欣喜,但欣喜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变成了精神负担。
要不要再跟谭队说一次?他上次试探过谭队,谭队现在不愿相信陈大柱不是凶手。
要不要向局里反映呢?如果真要这样,那就相当于跟谭队对着干了,那自己以后的工作、前途、提组长的事……等等,都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