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柱和宫本夫妇坐下后,陶潜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踱着步,以方便他们谈话,距离上又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宫本首先关切地问陈大柱看守所里居住条件怎么样,伙食如何,有没有被别的犯人欺负等等,然后进入正题说:“大柱啊,我虽然不赞成你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报复武野先生,但我能理解你。武野先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和他接触很多,了解他的为人,他飞扬跋扈,很多员工都很讨厌他,很多人都想将他置于死地。你把他杀了,大家都拍手称快。所以,你虽然犯了法,但没有过错,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承认……”
宫本的话音未落,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小鹤忽然开口说:“没想到是你杀了那个混蛋,你是英雄,我们都会感谢你!”
周小鹤的声音有些大,陶潜听得一清二楚,也听得出她十分激动,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急促和微微的颤抖。
这是陶潜第一次听到周小鹤的声音,很是悦耳,但却给人一种距离感,与周小鱼的性格差别很大。她张口就称陈大柱为“英雄”,可以看出是个很情绪化的人。
听了周小鹤的话,陈大柱腾地站了起来:“我……我……”
陈大柱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因为激动和笨嘴拙舌又说不出来,因此别人看到的只是他呼吸的粗重和涨红的脸颊。
宫本脸色闪过一丝不悦和慌张,连忙向陈大柱做了个手势:“坐,大柱,坐下说。”
然后,宫本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挨着妻子一侧的手臂放到她的肩上,像是在安抚她,更像是阻止她。周小鹤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陈大柱尴尬地笑了笑,红着脸坐下了,头使劲地往下窝着,不敢看对面的两人。
周小鹤短短的几句话,让陶潜又强化了一开始的感觉,陈大柱跟她可能不是第一次见面。
她是一个全职太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和丈夫单位里的一个保安认识呢?
接下来一直是宫本在讲,周小鹤没再说话。看神情,陈大柱一直在听,但直到探望结束,陈大柱都没表态。
很快到了规定的探视时间,把陈大柱带走的时候,陶潜注意到他最后回了一次头,眼光落在周小鹤的身上。
陶潜把宫本夫妇送到楼门外,然后回到队里,去谭队办公室做了汇报。谭队听了很高兴,但仍信心不足地问:“有效果吗?”
“很难说。”陶潜斟酌着措辞,“不过我看宫本先生对陈大柱是有些影响力的,他也比较擅长做说服工作,应该比陈大柱父亲劝说的效果要好一些,但愿对我们能有所帮助。”
“那就好。这个时候不能放松,对陈大柱还是要加紧做工作。”
第二天上午,陶潜正准备和刘队长联系,再安排一次陈大柱父亲的探视。除此之外,警方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时,谭队打电话,让陶潜去他办公室。一进门,看到宋军也在,陶潜以为谭队是问陈大柱父亲探视的安排情况,便先抢着说:“我正要联系呢,请陈大柱的父亲上午再来一下……”
谭队一脸的兴奋,摆摆手说:“算了,不用联系了。”
“今天不安排了?那改个时间?”
“不用了!刚刚接到羁押陈大柱的看守所电话,说陈大柱要见我们,他承认了,说武野是他杀的!”谭队兴冲冲地说,“看来这些天安排这么多人去探视、去劝说,起了很大的作用!”
案子终于有了着落,对专案组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此时此刻,谭队的情绪完全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忙碌奔波了近一个月的专案组终于迎来了曙光。
宋军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哇哇”叫了起来,显得比谭队还激动。他不是领导,没必要端架子,所以他兴奋起来更加“得意忘形”。
陶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案子忽然有了突破。
感觉就像一直在大雾中跑马拉松,因为雾太浓,看不清跑到哪了,以为还有很远的路程才能跑到终点,结果忽然撞到线了,不敢相信真的到终点了。
谭队对宋军和陶潜说:“走,提审陈大柱!”
谭队如此着急提审陈大柱,除了想亲耳听到陈大柱承认自己是凶手,还担心他反悔。
一般来说,成立专案组侦破的案子都是大案、要案、重案,案犯判死刑、无期、二十年以上徒刑的都有。正因为犯的是重罪,嫌疑人反悔以致推翻口供的事屡见不鲜,所以必须在嫌疑人反悔之前尽量把细节坐实,形成可靠的、完整的证据链,这样在向检察院移送的时候才会更有把握。
这次提审由谭队亲自上,要宋军和陶潜做助手。
对于陈大柱这样已经表示供认的嫌疑人,审讯的重点应该放在了解案发的整个经过、杀人动机,最重要的是取得更多的直接证据。
审讯以谭队为主、宋军为辅,陶潜主要做记录,偶尔插句话。
陈大柱供述时,表达能力非常差,还有口音,他的话有一些听不懂,加上他逻辑也很混乱,因此他的交待内容听起来颠三倒四的,前言不搭后语,脉络混乱不清,从他的话中很难理出头绪。
谭队皱着眉,在陈大柱讲述不下去的时候,会通过提问的方式让陈大柱交代的事情连贯起来,才将大家最关心的杀人动机、做案经过、杀人凶器等重要内容大致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