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陶潜和鸠田会社的行政主管联系了一下,希望能和宫本先生见面谈谈。他知道宫本先生会很忙,或者不太愿意面对警察,因此事先想好了各种应对预案。如果对方推脱说宫本先生很忙,那他便打算加重语气,强调此案是市长限期破案的重大案件,而且日本领事馆也表示关注,希望宫本先生能够配合。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加些威胁的口吻,说警方会公事公办,开着警车,带着大队的警察去他们单位,进行大范围的摸排,这样肯定会影响企业的形象和正常运营。
让陶潜没想到的是,约见宫本先生很顺利,行政主管很爽快地答应了,她说宫本先生已经交待她,如果警方要向他了解情况,他会把别的事情推掉,优先安排和警方见面。
那就赶早不赶晚,陶潜马上与主管约定了时间,叫上小齐一起去了鸠田会社。行政主管把他们直接带到宫本先生的办公室。
门开了,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从座位上站起身,迎了出来,主管做了介绍,正是宫本先生。
初看起来,宫本先生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微微有些发福,眼睛比较小,眼角往下弯着,给人一种总在笑着的印象。由于眼睛总是眯着,很难看出他的眼神,让人感觉在那一团笑脸后面,似乎掩藏着一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中国有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笑着脸总比绷着脸强吧?但陶潜的第一印象里,对宫本先生的笑脸并无好感,感觉他的笑容里有种谄媚的味道。陶潜明白,宫本先生的谄媚不是专门对他的,人家一个外企高管没必要对他一个小警察媚笑,那应是宫本先生长时间养成的一种习惯性的表情。
“没想到陶警官这么年轻!年轻有为啊!”宫本先生边说边和陶潜握手。
这人很会说话,也没架子,不知道向他能了解到什么。陶潜心里清楚,对直率的人更容易问出一些真实的情况,而对宫本先生这样精明老到甚至有些油滑的人,反倒没有特别大的把握。
陶潜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琢磨着如何开口。他的来意宫本先生应该心知肚明,从双方的关系和需求上说,陶潜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得到尽量多的内情,而说不说完全在对方,因此主动权和心理优势在对方手里。
用什么方法能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呢?陶潜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宋军那个小组查到一个叫宫自强的人,与死者电话联系最多,说不定这个宫自强与宫本先生有什么关联呢!正好借此机会验证一下,如果这两个人真有某种关联,应该会让宫本先生有所顾忌,也可能将他的心理优势抵消掉。
于是,陶潜随意地问:“宫本先生知道宫志强这个名字吧?”
“哦……”宫本先生微微有些不自然,“知道……那是我以前的名字?”
没想到宫本与宫自强是同一个人!前两天第一小组查到的宫志强,今天竟然意外地弄清了真实身份,宋军一定会高兴的。
陶潜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兴奋,语气平缓地问:“现在的名字是后改的?那您电话号码登记的姓名怎么还是宫自强呢?”
“哦……我现在的名字只是在单位里用,身份证还没办变更呢。”
陶潜的问话还有另外一个效果,即让宫本知道,警方对他的一切是非常了解的,远比他心里认为的要了解,这样会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有助于打破对方有意无意的掩饰。
“您别多心,我们不是在调查您。”陶潜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语气又缓和了下来,“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武野先生的情况,他有什么朋友或者仇人?他在公司里跟别人的关系怎样?我们了解到您跟他接触比较多,请您给我们多谈谈他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经过几句交谈,心理优势转到了陶潜这一方。宫本比预想的要谨慎,一边说话一边观察陶潜的反应,说起话来让人感觉吞吞吐吐的。陶潜观察,这也许不是宫本在有意隐瞒什么,可能是他本身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多年养成的说话习惯。
尽管宫本说话遮遮掩掩的,但陶潜能听出武野与员工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这与第一次来这里走访时留下的印象是一致的。当然,一个下属在谈论老板时,肯定会有所保留和掩饰,实际上武野比宫本说的要苛刻,看得出下属都很怕他,也很讨厌他,这样的人一定会树敌颇多。
陶潜想起谭队在布置下一步工作时所说的三个重点方向,问道:“我们调查发现,武野先生跟一些……妓女联系比较多,这个情况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他对此也不太避讳。一个大男人,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总会……可以理解。”宫本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摇摇头,“武野先生有一次嫖妓的时候赶上警方的扫黄行动,结果被抓了起来,还是我把他保了出来。”
宫本的话印证了宋军小组排查到的情况,武野的电话记录里有不少妓女的电话,他的确有嫖妓的嗜好。
陶潜接着问:“今年你们企业开除了两名员工,一个叫陈大柱,一个叫吴根生,他们有没有闹过?”
宫本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那个叫吴根生的,我没什么印象。陈大柱嘛……我想起来了,他被开除后,回来找武野先生闹过。”
陶潜记得上次了解过,陈大柱是鸠田会社的保安。陶潜问:“找武野先生闹的?怎么闹的?”
“他对武野先生恶狠狠地说了好多,有骂人的粗话,也有威胁,比如‘弄死你这个小日本’‘小日本滚出中国’等等。最后武野先生让人把保安叫来,才把他弄走。”